故乡英雄天下流传
一本未写完的书,一段未了结的情
关于红色革命的真实记忆
故乡英雄天下流传
——寻找我大别山下的故乡黄安抑或红安
1、缘起原由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
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
光辉灿烂现出新世界。
亲爱的工友们啦,亲爱的农友们啦,
唱一曲《国际歌》庆祝苏维埃。
…………
这是一首庆祝苏维埃成立的歌。它的原名叫《庆祝成立工农民主政府》。
每当这首耳能熟详的歌声飘起的时候,我的思绪便回到了故乡黄安,回到了大别山那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回到了那带着浓重乡声的农家田园边。
这首曾在鄂豫皖地区广为传唱的大别山民歌,所借用的是故乡地区原民歌《八段锦》(又称《小小鲤鱼跳龙门》),至今在故乡玩龙灯时,还广为传唱。
不知有多少人,在听了这首歌后,依然激情澎湃,豪情满怀,青春又返,老当益壮,思绪绵绵……它仿佛一下子把人又拉入了那如火如茶的激情岁月,回到那充满了血与火的革命年代……激动人心的时刻总是令人最最难忘,惊天动地的大事象刻刀把那点点滴滴刻进了参与者的脑海。
桂花馨香,应时而开,革命胜利后的果实,被我们今天这些幸福的一代享受与摘采。
而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半个多世纪已前的故事已不再新鲜。半个多世纪前的战争,都已彻底平息。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些人物,无论是知名的,还是根本没有留下名字的革命者,基本上都已作古。就像历史上任何一次农民战争一样,革命的最后结果总是无声无息,炮火硝烟不再,历史的迷雾依在,理想激情飘散,人们的兴趣开始转移。
转眼,一个世纪的历史又翻过去了。人们在叙述时开始用“上个世纪”之类的字眼,虽然许多事发生在半个世纪之前,但听起来,让人觉得是那样遥远。经历过历史的人垂垂老矣,靠着回忆光阴打发余生;未曾经历过的不愿回顾,有无限美好的未来需要或或等待着他们经历。如今,年轻人甚至中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经济建设的大潮之上,一些创造了财富的精英们,开始登上历史舞台,成为新的时代风云人物。人们开始津津乐道于新时代的传奇故事——与金钱和财富有关的有故事,开始充斥与占据我们的视线。
而据我所知,如果在半个世纪之前再往上溯,这种现象不会发生,并且根本不会成为可能。因为那个时代的英雄们,就是要把受苦受难的多数人解放出来,而把少数人拥有的巨大财富均分掉。
我当然不是说,这样的历史还会重复,更非让人们再入当时的历史语境中去。我个人的最大愿望,还是希望有人能够记得那些已成历史人物的他们,与他们曾经经历过的种种“战争”。
虽然今天的社会格局,同样是少数人拥有了相当大的财富,占据着庞大的社会资源优势,使得社会分化一个新的万花筒。我们看到了那些经常在报纸、新闻、电视及网络等种种传媒上露脸的人物,成为社会的强势;另一方面,我们同样也看到了,一些永远生活在民间,生活在另一个我们想像不到的生存环境中的弱势。
我得承认,从我每次回故乡时的感知,那里仍然存在着大量这样的群体弱势。
事实上,纵观一部历史,不管是什么人写就的,大都逃不脱马克思主义总结的规律:经济基础永远决定着上层建筑。历朝历代,上层建筑的一切活动,都是围绕经济基础展开、发展与消亡的。如果不是,那是因为我们曾经不敢承认。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年代里,不知有多少人饿死。我们的父辈尝过了“一穷二白”的真正滋味。
我们今天同样遵循着这一规律。经济的大潮不可阻挡,祖国的发展欣欣向荣,综合国力大幅提升,国际地位骤然看好,民族的复兴极目在望,这都是每一个炎黄子孙所衷心向往与追求所在,一切有目可睹,勿庸置疑。
但是,每当我回到故乡,看到遍山遍野那些杂花绿树之下的每一块碑文,每一座陵园,每一堆坟墓,甚至在山头上踩到每一块白骨,我的心就无端地的颤栗。不 知今日有几人还记得,是多少人的牺牲,才换得了今日的繁华盛世,歌舞升平;是多少人的鲜血,才使得我们挺起了胸膛,恢复了做人尊严的样子。让人心寒的是,我们生活在幸福之中,除了清明霜降,有谁还能记住那些有名或者无名的烈士?新一代的少年,提起那时的英雄,他们也许觉得历史离今天是多么遥远。
实际上,历史的车轮仅仅才滚过了五十多年,半个世纪而已。
忘记过去就是背叛。
我真不希望,那些曾热血沸腾、豪情满怀的生命,因此变得寂寞与清冷,永远随群山空荡之风飘逝。
我真希望,我能够,为那每座凉冷坟墓之下的每一个热血男儿或巾帼英雄立传。
他们是理想主义者,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不希望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被泥土与荒草轻易地掩埋掉。所以,我花了那大的力气,在一个心浮气躁的年代、在一个繁华似景的首都城市里闭门苦读,博览群书,翻经阅典,试图接近他们的呼吸与心跳。
说实话,我开头并没有想写一本有关半个世纪之前故乡人物的书。特别是苦难的记忆,使我对那个地方不愿回顾。但在越读历史越是心绪难平之后,才断断续续地写下了自己的心得体会。称之为散文也好,随笔也好,总之我是想让今天的人记住,在半个世纪之前,还有这样的一群生命,这样存在与生活过。特别是在每次回乡之后,看到故乡的人们,在革命胜利了半个多世纪之后,仍有那么多的人父老乡亲生活在贫穷的阴影里,我的心便受到一次特别的震动。我始终认为,回乡,是对我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的最好的教育。每次回乡,我的心灵便要受到一次洗礼,受到一次熏陶,受到一次忏悔。
强烈的感情冲动,使我屡下决心,要去做这个有点不合时宜、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觉得对于一个有点文字与文化基础的人,有责任去写这样的一些东西,虽然它带有个人的视角和个人的观点,但这些东西,我始终认为应永远被后人记住和传承下去。
大约在我漂泊与奔波的生活稍稍安定之后,作为一名已在部队生活了十几年的军人,我开始对我的故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换在以往,提起故乡,我总是想回避——因为它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毕竟一个人在成长期间,过多了太多贫穷的生活,难免在回忆时带有了苦涩与酸痛。如果不是跳出农门,我可能也像那些先烈们在革命之前一样,生活在乡间,生活在丘陵起伏的大山深处,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老其所终。我的周围,也全是那些勤劳朴实的庄稼汉,一切自生自灭,顺其自然。
如果不是跳出那个圈子,我根本不会想到,我的故乡还有那么多闻名于世的大英雄,值得人们成群结队地去参观学习。因为在乡下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的眼里,故乡出的那些人物都挺平常。也只有从军的经历,才使我感受到了故乡带给我们的一些飘浮的骄傲。这点不切实际的、没有带给我们任何切实利益的骄傲,以及父辈乡亲们那种顺应天然的贫穷日子,还有兄弟姐妹们那种因失学或失业的深重叹息,使我对那些已离我们遥远了的将星与开国领袖们产生了眷恋与回顾。
而一旦提起故乡,便会觉得它相当遥远。因为我们生活在城里太久了,对那块土地,像任何一个游子一样,渐渐地便陌生了下去。
想起故乡,是从想起母亲和父亲开始的。如果母亲已逝,苍老的父亲守着那永远不变的田园,他瘦削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地里田间,让我看到了那片曾令人欲哭无泪的土地,记忆便涌成了一条长河,时常牵扯出我心中隐藏太深的泪水。
我仿佛看到,多少汗珠砸在泛着一层似霜粉末的裂缝黄土地上,高高的田岸间,一抹抹绿油油的庄稼和遍地盛开的油菜花似乎在播种着丰收的希望。然而,父辈们那一串飘摇的脚印只是在不断地徘徊,不停地在那片熟悉的泥土上重复迈步,再也走不出那块黄土地。
故乡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将军们,从走出之后,就不再回来。而留下的庄稼汉,他们的犁头永远犁不出那枯涩抑或肥沃的土地的尽头。在我过往的记忆与今天看到的现实,仍然是一点可怜的收成与刚可解决温饱的稻谷。
母亲已逝,她的泪水却打湿了我多少痛苦的记忆。
当故乡淳朴的父辈们今天仍然使用着类似于汉唐时期的工具,以近乎原始的刀耕火种辛勤劳作在贫瘠的土地上时,他们已经习惯了那些过着土里刨食的生活,习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习惯了人生的挣扎、饥饿和无奈,习惯了幼小的孩子慢慢地失学,习惯了孩子们吃完年根饭,便水一般地涌向他乡打工。
那时候,城里先富起来的人们却西装革履提着手机炒着股票,驾着私家车唱着“咱们的老百姓呀,真呀真高兴”地闯进了新的世纪。当故乡的孩子们拥挤在低矮而空洞的土墙屋子里,睁大好奇的眼睛透过黑白电视里窥探着山外的五彩世界时,他们的同龄人却端坐在“奔腾IV”前品着AD钙奶握着手中的鼠标熟练地敲击着键盘,以千齐百怪的名字闯荡在网络世界中。
时代的车轮滚进了21世纪。但新与旧如同冰与火一样,同存在一个相隔并不遥远的空间,令人惊悚的现实与巨大的时代差,让人怀疑故乡与城市几乎是不同朝代的一回画展,不敢相信那是现实。当空荡的风一次又一次地刮过故乡的土地时,当将星们终于慢慢寥落时,当传说终于成为过去时,当故乡终于平淡时,眼前看到故乡的一切,让人生出无穷的感慨:究竟是几千年来技术的停滞,还是历史的跨越进程过快,抑或是世界进行着另一个时代的轮回?让革命闹得最凶的故乡与城市之间的距离仍是如此之大?
厚重的叹息声里,一部分人已幸运地远离了,而另一部分人变为沉默的大多数,只有我们这些还与故乡时常扯上牵连的人,时常能够感到故乡那种被现代文明遗弃在历史角落里的悲哀。
故乡曾给我太多太多的思索……
有人说,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是因为对今天的失落。因为你“相信未来”,便是“否定现在”。因此他们认为,回忆将军和将军县昨天的历史,是因为今天将军县没有卖点了。
我不这样认为。一切史志,都具有资政育人的作用,何况作为今天依就默默无闻的红安,为何在半个世纪之前,能够从那块本来非常贫脊的土地里,从那些本来可以是普通的庄稼汉中,涌出那么多的战将与英雄?
时势造就英雄。而审度时势,正是历史前进时赋予时代人物肩头的责任。顺势者,生;顺势者,进。历史就是这样在进与退中反复交杂。后人研究历史,其实一切都是了鉴今的。我以为。
于是,我开始读我的故乡红安县的历史。历史读得越多,我越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我故乡那个本来水波不兴、其名不扬的地方,产生了那么多的英雄人物?故乡的人,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性格与品质,竟然在最艰难的革命路途上,前赴后继,不怕牺牲,活生生地为后世挤出一条带血的路来?
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无论是功过还是是非,我力图在这个不合时代节拍的氛围中,企图寻找先辈们的足迹,以抵达他们的灵魂深处,窥视他们内心的爱与恨、悲与欢、真与假、美与善。
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热爱和平,最能吃苦的一个民族。中国农民是世界上最善良、最能忍耐的一群。纵观整个历史,那些勤劳与智慧的老百姓,如果稍有饭吃,稍有衣穿,他们是最好治理的一个群体。而黄安这群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为什么会选择拿起最简单的劳动工具作为武器,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地踏上革命的征程?
在战争过去了半个世纪之后,我相信,这种寻找带有理性,带有必然,带有必要。一切的历史都是为后来者鉴的。特别是在这些英雄们淡出了他们的历史舞台,时代开始崇拜另一种像比尔盖茨、张朝阳这样的新偶像的时候,每次回乡,我看到故乡那些仍然生活在贫穷之中的人们,便想起了那个年代,那些战争,那些人物。我仍然觉得,半个世纪前的一切,离我们并不遥远,故乡的英雄仍盘踞在田头地角,仍呼啸在深山老林,仍叱咤在中原大地乃至整个华夏。
我相信,那些伟大的人物仍在诞生,或许就在田间地里;那些传奇的故事仍在继续,或许就在你我身边。
翻开历史,更让我感到悲伤的是——那些死难的亡灵仍在飘泊,那些无名的烈士仍在呐喊,那些寂寞的英雄仍在叹息,那些普通的故乡民众仍在期盼生活的改善。
我希望能写一本这样的东西,再度引起人们对那块土地的关注。当然我更希望,在引起人们关注的同时,能有更多的人去观众瞻仰,净化灵魂;也希望有更多的投资者,能够像娃哈哈集团一样,到那块红色的土地上投资,让这块作出了巨大牺牲土地上的人们真正地走向富裕。总之,无论是收获精神的还是收获物质上的,我都希望,写这样一本薄薄的东西,能够引起一部份人心灵上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