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朋友圈 | 亲舅和亲外甥的梗

四七七

江西南城人陈彭年是个做题家，长大就成了音韵学家，说是依附王钦若、丁谓，被划线“五鬼”，排名第三。

陈彭年没有别的爱好，除了做题。陈妈妈害怕他天天做题，将来除了智之外，德、体、美、劳全面非正常发展，严格控制他做题的时间。陈妈妈声色俱厉指着熊孩子：再不出去玩，光知道学习我就打死你。

额滴神啊，你是多想凡尔赛到让天下当妈的人群殴。

可是，爱做题的陈彭年有条件了做题，没有条件他就创造条件窝在被子里，用熏笼罩着油灯做题到天亮。看似励志刻苦的而成长历程，却为陈彭年成年以后的健康埋下了隐患。不听老人言，吃亏在早晚。陈彭年十三岁时，写了一道上万字的论述题《皇纲论》，让当时的雅士名流刮目相看，像一道白色的后浪，奔涌到他们面前，又奔涌到南唐后主李煜的脚下。

李煜得知自己的辖区有这样一位爱做题的少年，马上召他到宫里给儿子李仲宣做伴读。可是，李煜很快就被破产，乔迁新居拖家带口北上开封接受新时代的再教育。陈彭年也在老师，江南大才子徐铉带领下到开封，参加新时代的科举考试。考试就是对于小陈来说无非是换个地方做题，对于做题家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考他双满分。

十七岁那年令人郁闷发狂的雨季连同压力山大的考试都结束了，小陈和同年的考生们肩并肩手挽手唱着歌跳着舞走向街头，他们以为自己走向了新生，其实前面远望路迢迢，还有许多不想跳也会把他拉进去的坑，等你来，这里的坑等你来，那儿的坑等你来。

考完试的小陈，骑着毛驴，想象中他就是新科状元的宝马，一路高歌：这世界，我来了。引来观者如堵，主考官宋白下班路上也看到这个张狂的骑驴少年，冲他翻起了白眼，这一翻就把他翻到考生孙山的后边，一而再，再而三。公元985年，考场江湖上被标注轻佻张狂的陈彭年终于考中进士。

宋真宗倒是很喜欢做题家陈彭年，把他安排到王钦若的部门，参加《册府元龟》的编撰工作，因为他熟悉并且掌握南唐的第一手资料，还让他收集编撰《江南别录》。陈彭年一头扎进这两项卷轶浩繁工作之中，还把每月的工资全部用在购买相关资料，一床明月半床书的浪漫后面是生活日常的捉襟见肘。小陈对这样的生活却甘之如饴，脸上终日挂着穷和酸打底外翻的三个字：我骄傲。骄傲的好基友是偏执，偏执的连襟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小姨子是常有理，常有理的裹脚布一左一右分别是六亲不认与和谁都较真。

在宋真宗的大力支持下，陈彭年参与制定了许多纲常制度，制度规定各级部门、吃瓜群众穿衣吃饭出行走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要有章可循尊卑有别。可是他自己因为却因为导航出了问题，不小心把车子驶入宋真宗专用的黄道上，管理人员把他拦下来，敬礼出示证件：同学，你违章了。陈彭年说我当然知道自己违章了，不过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违章了吗？管理人员和闻讯赶过来的管理人员的上司同时摇头：我们不想。他们有一份平凡的工作，在平凡的岗位上，自有平凡的判断和恪守平凡的本分，且不说他是皇帝身边红得发紫的人，做题家巧舌如簧，他们捆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都不如吃瓜秀逗。

陈彭年和同事晁文庄等四人组成祥符年间的国考领导小组，那一年有个考生是陈彭年的亲外甥，老舅当主考官，亲外甥心里的安全感摇啊摇到外婆桥。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的考生还在削尖脑袋找关系给主管考官递名帖拉关系混个脸熟。亲外甥早早把写好的作文送给舅舅批改作业，他以为十拿九稳可以高枕无忧睡个好觉了。却不料人生充满变数，舅舅并没有告诉他那年的高考制度在宋真宗的支持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所有应届考生不看关系不政审，只看考场上应试成绩。

决定命运的时刻，亲外甥和其他考生聚在考场外公示栏前，每个人都恨不得嫁接一个云脖子。主考官们开过新闻发布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考场，晁文庄和其他两位同事脸色凝重，因为不是比特币，不能让所有怀揣梦想的人满意，他们装成很痛苦很他同情的样子，怕挨骂怕上访拍横空飞来臭鸡蛋。唯有陈彭年哼着小曲：咱们老百姓，今儿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换我心为你心，让你们也体会一下我当年看榜的心情。

别的落榜生怎么骂主考官不得而知，落榜的亲外甥带着一腔怒火冲进老舅陈彭年的书房准备理论一番，不巧老舅外出未归。亲外甥看到桌子上老舅起草的敕书，翻过来写了一首诗：彭年头脑入东烘，眼似朱砂鬓似蓬。纰缪幸叨三字内，荒唐仍在四人中。取他权势欺明主，落却亲情卖至公。千万孤寒齐下泪，斯言无路达尧聪。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瞧一瞧，看一看啊。陈彭年这个丑八怪睁眼瞎跪癞皮狗，一点亲情都没有，阻断我和其他落榜考生的前程。亲外甥淋漓尽致的发泄一番，扬长而去。

陈彭年回来看到亲外甥竟然赶在宋真宗专用文件上撒野，气疯了，跑到宫里找宋真宗告状：陛下你看看，我外甥没有一点规矩和王法，竟敢在敕书上涂鸦。宋真宗登时沉下脸，身在往龙椅的椅背上靠了靠，心里也响起一首一千年之后流行了一小会的歌：为王的坐椅子脊背朝后，没料想把肚皮挺在前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烦不烦啊，那是你的亲骨肉？我们老家有舅是舅，一头肉。亲舅不打傻外甥的民谚。可是，你看陈彭年，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大言不惭去御前，告亲外甥的状。

参考资料：《宋人轶事汇编》丁传靖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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