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避免表面“光鲜亮丽”的贷款企业出现不良？
作者 | 寇乃天
表面“光鲜亮丽”的贷款企业，不一定是好企业？因为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银行信贷人员接收到的表面信息可能是虚假信息。在此基础上的信贷决策，就是错误的信贷决策。该笔贷款，就是潜在风险贷款，甚至会出现“首贷不良”问题。“稻草人”物产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稻草人”公司）为“橙子”银行重点营销客户，“橙子”银行曾于2015年10月为该客户核定了1.5亿元的短期流贷授信总量，由于客户未能落实相关提款条款，故未放款。2016年7月，“橙子”银行再次提交“稻草人”公司向“橙子”银行申请1.5亿元授信总量的项目，总量项下新增1.5亿元一年期流贷，用于日常经营，由第三方名下外评价值5倍于贷款总额的足值房地产抵押。表面看借款人光鲜亮丽，但“橙子”银行经审查后，发现借款人存在身份及业务虚假等风险，认为如与其合作，风险将不可控，果断予以否决。否决后，企业陆续发生虚开发票、旗下理财平台“跑路”等风险事件，并且在同业出现不良。“橙子”银行否决决策及时、有效地避免了该行信贷损失。
案例基本情况
“稻草人”公司成立于2015年2月11日，注册地址“仙境”市，认缴和实收均为50000万元人民币，为商业网络建设开发中心100%控股的子公司，主要从事批发零售业。据天眼查，对外投资达16家企业，分别遍布在北京、上海、深圳、河北、江西、山东、海南等。据发起机构调查，商业网点建设开发中心1993年经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批准成立的司局级国家事业单位，隶属于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委会，法定代表人汤印萍，主要为全国商业网点建设提供技术服务业。据天眼查，对外投资达33家企业。总体来看，借款人股东背景良好。
（二）经营情况
借款人2015年2月成立，为新建企业，财务报表较为简单，从其提供的2015年经审计的合并财务报表以及2016年3月合并的财务报表看，借款人负债率保持在37%，流动比率及速动比率保持在2左右、应收账款周转次数在8次左右，2015年营业收入达到11亿元，净利润达1329万元，2016年仅3月实现收入13亿元，净利润达806万元，总体看财务状况较好。但上述报表是合并了借款人及其下属子公司孙公司（“稻草人”（北京）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稻草人”（上海）商贸有限责任公司、“稻草人”物产西安有限公司、“稻草人”河北贸易有限公司）的报表，不能反映借款人母公司的实际运营情况。
经调查，借款人正在推进的项目有两个，一是与CDTT水电开发有限公司签订了《水电开发合作协议》，成立中商华夏水电投资有限公司（占比80%），合作开发西藏林芝和山南两条流域的水电项目，均处于前期勘探阶段，根据《关于“稻草人”物产有限公司参与水电项目开发项目说明》两个水电项目装机容量为100万千瓦，项目总投不超150亿，建成后项目年收益约为15亿元。二是与“仙境”市人民政府签订了《有轨电车合作框架协议》，借款人将投资8—10亿元人民币设立有轨电车制造组装基地等，建设计划17公里，该项目总投资约15亿元，项目收益率为8%，收费权有20年。
（三）授信情况
据了解，借款人在A银行获得3.1亿元信用总量，用于投资的两个水电项目的购买钢材所需，已发放2亿元，采用异地房产抵押方式。经查询征信报告，借款人授信余额为1.5亿元，分类为正常。借款人本次向“橙子”银行申请短期流贷用于支付改性沥青的采购合同款项，由珠海市ZHSS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名下HNC一号及二号楼房屋及土地作抵押担保。经了解，该抵押物是由著名企业家YJG牵手ALBB公司打造22万方“O2O”商业项目，号称第一个互联网思维实践购物中心，HNC位于主城区周边共4栋，拟抵押1和2栋，1和2栋取得产权证，外评价8亿多元。
根据“橙子”银行调查了解，上游企业CFY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为XYRLY股份有限公司西北销售公司在新疆授权销售昆仑牌沥青产品的一级经销商；下游企业SDHH建工有限公司日喀则分公司为山东省援藏代表性企业，主要承建日喀则市区多条市政、城乡道路项目建设，该公司承接的市政公路工程正在全面动工，对沥青需求较大，借款人授信的还款来源为借款人营业收入。
综上，从业务发起调查情况看，借款人表面光鲜亮丽，自带央企“光环”、经营前景可观、具备一定财力、地方政府大力助推、潜在合作空间大、同业持积极态度，“橙子”银行叙做意愿较为强烈，但是如何做出科学的信贷决策呢？这是一个较大的挑战，考验信贷人员的真功夫。
案例分析
“橙子”银行授信审查人员始终坚持独立、专业的评判标准，并没有被“支行重点营销”、“股东为政府背景”、“同业已介入”等“光环”所“迷惑”而“一叶障目”，而是全面考察项目的合规性、还款来源的充足性和持续性、风险缓释的充分性，客观、合理、专业地分析授信项目存在的风险点，通过分析研究，该项目存在以下风险点：
1、存在资金挪用风险
借款人经营范围较广，承接的项目也较多，且根据现场核查结果显示，借款人正在收购珠海“木头人”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收购后可能将该行贷款资金挪用在后续房屋装修。
2、还款来源不充沛
借款人在A银行的贷款由于合同未如期履行已展期一次，需每季度还款3000万元；借款人预收购珠海“木头人”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需要一定的资金进行收购；为顺利办理抵押物他项，须提前结清在B银行的贷款。以上几点说明借款人资金需求较大，还款期内除归还拟向“橙子”银行申请的贷款外，还须归还A银行贷款，以及需要收购珠海“木头人”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还款存在一定的压力。
3、抵押物存在瑕疵
由于该抵押物位于异地，“橙子”银行对抵押物的监管存在地域性的困难；该抵押物目前由于权属人资金链匮乏，银行停止发放贷款等原因装修陷入停滞，尚未正式投入经营，现等待借款人后续收购后继续开工；在未转为商业用地之前，地上建筑物无法办理产权分割，对抵押物处置有一定影响；考虑到土地性质仍为物流用地，后续转商业用地还需要补交出让金，因此价值不宜采取商用价值，外评结果谨慎使用。
“橙子”银行审查时，发现项目存在较多问题，于是督促业务条线进一步查实，同时审批条线并行深入调查，发现有如下疑点：
一是借款人在全国各地关联企业较多，且关联交易较为频繁通过应收放大资产，报表可信度及企业实力大打折扣。
二是借款人与各地政府合作项目多、规模大、名头多，但是实际落实的很少，从集团自身实力来看，也未必能支撑那么多大项目实施，进一步增加疑点。
三是从企业华而不实的行为模式看，与央企稳健的作风相去甚远，对借款人的央企身份存疑，但无从得到权威信息验证。
四是通过补充调查了解借款人在A银行贷款已出现展期，可能存在短期资金压力。
五是进一步调查了解到抵押物已抵押给C银行，虽企业和第三方承诺会先偿还C银行贷款，先行解押，但有不确定性。且项目虽完工但装修和投入进度一再推迟，表明产权人资金紧张，如介入可能面临法律纠纷。
通过“橙子”银行审批条线深入调查与分析，站在集团整体视角剖析，总体认为该项目表面光鲜亮丽，但借款人实际实力有限，借款人身份和业务背景存在虚假嫌疑，抵押物背景复杂且不清晰。如与其合作，风险将不可控，经过信贷决策，果断予以否决。同时，“橙子”银行审批条线将项目疑点及决策考虑，向业务条线及时进行了沟通与说明，得到了该行业务条线的理解、认可和支持。
2016年8月“橙子”银行否决该项目后，借款人陆续爆出一系列重大风险事件：2016年9月西安关联子公司涉嫌接受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5193份价税合计12.19亿元，涉及全国9省市70余家企业的重大风险事件，多名高管人员被捕。2017年6月借款人在西藏A行拖欠本金16819.65万元，利息185.07万元，已进入不良，并被申请列入“西藏银行业2017年度下半年逃废银行债务机构名单”。2017年10月，C银行起诉珠海“木头人”公司；“稻草人”（杭州）旗下大圣理财平台暴雷。2017年11月珠海HNC陷“诈骗门”存在涉刑事诉讼风险。
该项目的及时否决有效避免了“橙子”银行1.5亿元不良的产生，延续了“橙子”银行67个月公司零不良的良好局面。由于抵押物涉诉风险较大，如按20%回收率相当于为“橙子”银行创造1.2元价值。
同时，该项目的专业决策也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影响。一是在同业间形成一定的影响和口碑，提升了“橙子”银行声誉。二是增加了当地监管对“橙子”银行风险管控能力的认可，进一步巩固了对“橙子”银行的正面评价。三是从政府部门最初的不理解到最后的理解及赞同，提升了“橙子”银行在当地“专业、负责、担当”的形象。
信贷启示
商业银行在支持业务大发展时，应坚持“全面、主动、专业、高效”的风险理念，坚守“严把合规底线严控实质性风险”两个原则，为业务发展保驾护航。
一是坚持专业判断。穿透表面看本质，还原授信项目的本来面貌。如案例中不能迷信央企光环，而“一叶障目”；借款人与各地政府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宣传的多、签订协议的多，但是实际落地的少。
二是坚持集团整体视角。即使为单一客户，也要坚持集团整体视角。不能以偏概全、“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针对关联关系较为复杂、频繁的企业集团，更应站在集团整体的视角分析集团整体情况，同时通过“整体”反观“个体”。如案例中正因为站在集团整体的视角，发现借款人与关联公司交易频繁、复杂，大量通过拆借形式放大规模，得出财务信息存在造假嫌疑。
三是加强主动挖掘信息。不仅要全面、深入了解项目情况，也须深入挖掘信息，构建项目全貌。如案例中深挖出借款人在同业展期；深入了解到抵押物交易背景复杂。
四是坚持科学决策。在把握业务核心实质的基础上，要坚持科学决策，对于好的项目应该大力支持，对于不合规、风险不可控的项目要坚决拒绝敢于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