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随笔：你往何处去（上）
波兰作家显克微支是个神一般的存在。不知为什么，关于他的研究和讨论在中国一直处于一个被遮掩和压抑的状态。估计大多数人接触他，都是从《小音乐家杨科》开始的，可以很容易搜到原文——管窥那种精绝的心理描写和共情渲染。他擅长的是历史题材小说，风格是东欧古典的，是一个在宏大历史叙事背景下，通过变幻曲折的情节，精细刻画历史人物情感与理智的顶级高手。
那感觉，和柴可的悲怆三部曲（列宁格勒交响乐团版）极相似——复杂的编排，宏伟的建构，细腻动人的旋律，排山倒海的整体效果，同时又常常有带有独立性的绝妙插曲出现。也许可以先从柴可的交响乐入手，来体验显克微支的神韵。
波兰因为贡献了显克微支和肖邦，就足以在世界占据重要一席。
你往何处去是一部基督教史小说，即罗马暴君尼禄统治时期，对基督教和教徒的迫害，以及基督教徒们的反抗与最终征服。
故事发端于前总督、尼禄的当红宠臣斐特洛纽斯，这是一个雍容华贵的高官，为人圆滑而善于办事，虽然在暴君尼禄面前受宠，但也清楚地知道尼禄和他治下的帝国存在的问题。他能用自己特有的手法为尼禄纠偏，用逗乐的方式调节宫廷氛围，以此挽救了一些触怒尼禄的人们的官位甚至是性命——有点类似中国南北朝时的那个冯道。
尼禄皇帝在正史中，传说中，都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不过这个暴君，却扎扎实实是个诗人，对音乐也有非凡造诣。正因为对文学和音乐的兴趣，斐特洛纽斯得以与尼禄可以神交，深受尼禄的欢心。
斐特洛纽斯有个外甥维尼裘斯，是个为人不错且帅气的小伙。他曾经率军东征，受到尼禄的赏识，回到罗马之后任保民官。有一次因为在外受伤，被前大将军奥鲁斯·普劳修斯接到自己家中救治。奥鲁斯家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是被征伐的黎吉亚族的公主黎吉娅，一直作为人质留在奥鲁斯家中。黎吉娅美丽聪慧，得到了奥鲁斯和奥鲁斯的妻子庞波尼雅两人的宠爱，当做自己的女儿养在身边。维尼裘斯和黎吉娅一见钟情。
当时，基督教已经从中东发源，开始向西方传播。罗马帝国诸多南征北战的将军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基督教的影响——奥鲁斯一家就是如此。奥鲁斯的妻子庞波尼雅尤其信奉这个新的宗教，连带着也让黎吉娅和家中的仆人都信奉了基督教教义。这在当时罗马贵族圈子中，是极少见的情况。奥鲁斯是一位正直的官员，对于尼禄的诸多做法有不满，因此从来不对尼禄阿谀奉承，因而尼禄对奥鲁斯也一直有成见。
为了得到黎吉娅，维尼裘斯向自己权势中天的舅舅斐特洛纽斯求助。斐特洛纽斯毕竟是朝堂高官，他深知黎吉娅身份太特殊——她是一个曾经的敌国的人质，只有皇帝才有权决定她的归属，否则，任何直接处置她的行为都可能激怒尼禄皇帝本人。同时，斐特洛纽斯也知道自己与奥鲁斯不是一路人，自己在奥鲁斯的眼中，无异于一个助纣为虐的宠臣。于是斐特洛纽斯亲自向尼禄皇帝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即希望皇帝把黎吉娅作为人质收回皇宫，再指派给维尼裘斯为侍妾或奴隶。当然，斐特洛纽斯这么做，并没有与奥鲁斯沟通过。
尼禄皇帝同意了斐特洛纽斯的请求。当夜就派卫队前往奥鲁斯家中宣布了命令。不明就里的奥鲁斯认为黎吉娅这一去就是万劫不复，即便不会被尼禄扣留，很有可能也会被指派为奴隶。但他没有办法直接反抗命令，于是安排了一个叫乌尔苏斯的黎吉亚大力士作为黎吉亚的保镖，一起随卫队进宫。
随后奥鲁斯多方求人打听，才得知是斐特洛纽斯的安排，由此对斐特洛纽斯怀恨在心。
黎吉娅进宫后，被安排在一个叫阿克台的神奇女人处照看。这个叫阿克台的女人原本是尼禄皇帝宠爱的希腊女奴，后来尼禄亲自去掉了她的奴隶身份，变成了罗马自由公民，而且允许她继续住在宫中，拥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地位。阿克台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性，正直善良，真实的爱着尼禄皇帝，她与皇后波佩亚完全不是一类人，但却能处理好与皇后的关系。
斐特洛纽斯即向阿克台打了招呼，恳求她好生照顾黎吉娅。
第二天，尼禄皇帝组织了夜宴，要求黎吉娅也参加，实际上，斐特洛纽斯也是煞费苦心，为了保护黎吉娅不被尼禄皇帝看上，专门安排黎吉娅与维尼裘斯坐在一起。当晚，斐特洛纽斯继续向尼禄皇帝请求把黎吉娅指派给维尼裘斯。尼禄同意了请求，维尼裘斯可以把黎吉娅作为侍妾领回去。
维尼裘斯当晚喝醉了，对黎吉娅疯狂求爱，并且举止变得非常粗鲁而武断。皇宫中夜宴那种混乱、淫荡的场面，让黎吉娅突然生出了对维尼裘斯的反感。她并不希望像现在这样被皇帝指派给维尼裘斯当奴隶，她渴望回到自己的养父母奥鲁斯和庞波尼雅身边，但又深恐此举会激怒皇帝而连累这对可敬的养父母。她的烦恼被保护人乌尔苏斯看在眼里，于是决心用另一个办法拯救自己的主人——联系在罗马尚处于地下传教状态的基督徒们，一起解救黎吉娅，带上黎吉娅逃向没有罗马人的东方。
为了确保不连累养父母，黎吉娅决定在维尼裘斯派人把自己从宫中接走的路上出逃。阿克台非常敬佩这个女孩的抉择，她无法想象这个女孩会有这样的精神力量，敢于抛却一切到手的幸福和舒适，奔向一个毫不知情的未来。
这时，皇后波佩亚却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来到阿克台这里，本来是要抱怨阿克台做的娃娃不经用，结果没想到遇到了黎吉娅。出于嫉妒的本能，皇后以为黎吉娅又会是来争宠的新侍妾，阿克台努力向皇后表明，这是一个已经被指派给维尼裘斯当女仆的敌国人质。皇后这才作罢。
当晚，维尼裘斯委派了自己的卫队前来迎接黎吉娅，在接回的路上，乌尔苏斯组织的基督徒袭击了卫队，顺利地把黎吉娅解救出来，逃之夭夭。
维尼裘斯得知黎吉娅被劫走，气得简直就疯掉了。他先是怀疑奥鲁斯，接着怀疑尼禄皇帝，后来去找了阿克台。阿克台见到维尼裘斯痛不欲生，心生怜悯，就告知了维尼裘斯实情，是黎吉娅自己出逃的。维尼裘斯立刻就找到斐特洛纽斯请求搜捕。
这时，尼禄的女儿，皇后刚生的小公主生重病。皇后波佩亚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那天见到了黎吉娅，被黎吉娅下了诅咒。没几天，小公主病死了。这下黎吉娅就可能会背上重罪而被通缉追捕。
斐特洛纽斯为了减轻黎吉娅的罪过，冒死一博，充分发挥了他的机智，当着尼禄的面驳斥了那些有关黎吉娅是巫婆的说法，一切巫术都抵不过神明的力量，而神明的力量都来源于皇帝的威严，要求尼禄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悲伤，去一个风光秀丽的地方休养生息。
就这样，为维尼裘斯去寻找黎吉娅赢得时间，并且暂时为黎吉娅规避了一场大祸。
这一切，黎吉娅本人也好，奥鲁斯一家也好，都不知情。
由是，斐特洛纽斯和维尼裘斯利用各路关系和权势，秘密地在罗马的基督教徒群体中展开了搜索。维尼裘斯雇佣了一名江湖术士叫基罗的，非常聪明地以教徒身份加入到了基督徒群体中，很快就摸清了基督徒们做礼拜和集会的信息。基罗把某晚基督徒将群聚做仪式的消息告知了维尼裘斯，维尼裘斯立刻召集了罗马城中最厉害的角斗士克洛托作为打手，三个人一起混入了集会。在集会上，维尼裘斯果然见到了藏在乌尔苏斯身后的黎吉娅。
但同时，维尼裘斯也被基督教这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宗教仪式所吸引，尤其是宣讲教义的，乃是一名叫彼得的老人——耶稣的亲传弟子，也是一个普通的渔民，这让他大感新奇——居然不是高贵的教士或者贵族来引领众人。他虽然不能完全懂得所宣讲的东西，但从众人的表现和交谈中可以看出，基督徒都是一群善良之辈。他们从崇信的那位神明，似乎确实有一种激发人们信仰与精神的力量，远比罗马人所崇尚的那些成天妒忌、斗争的诸神要宁静、深远。
集会结束后，他们三人一直跟踪乌尔苏斯等一行人，到了他们的住处，让基罗在门外守着，维尼裘斯带着克洛托闯进了乌尔苏斯的住处，维尼裘斯很快就见到了黎吉娅，但他高估了罗马第一角斗士的力量，克洛托还没坚持两下就被乌尔苏斯杀死了。就在乌尔苏斯还要了结维尼裘斯的时候，黎吉娅叫住了他。基罗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维尼裘斯手被扭断，醒来之后，才发现基督徒们已经把他的断手接上了，黎吉娅在照顾他。又是在养病过程中，他进一步了解到了基督徒们的言行，确信他们不是作恶之徒，因而起了同情和帮助之心。他主动要求自己写信把唯一知道这里情况的基罗找回来，要求基罗也严守这里的秘密。
基罗被乌尔苏斯强行带了回来，基罗在众人面前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诡计和骗局，基督徒们却都原谅了他。为了向官方解释角斗士克洛托的死因，维尼裘斯让基罗带给斐特洛纽斯一封信，用以说明是克洛托意图抢劫维尼裘斯，维尼裘斯不得已杀死了他。
维尼裘斯独自继续呆在基督徒中间，先后见到了圣徒彼得和保罗，身心都开始发生一些神奇的变化——他愿意接受基督教的很多说法，虽然作为一名罗马贵族，仍然有许多对于奴隶和平民的偏见，但他已经转变为了一种开放心态。
对于黎吉娅的爱也依然火热，却也慢慢感受到黎吉娅对于基督教的忠贞，不再是先前那种渴望对她的占有欲了。
黎吉娅为了处理好爱情与对基督教的忠诚，向长老们求助，圣徒彼得和保罗都祝福了黎吉娅对维尼裘斯的爱情，爱情与快乐也是主的恩赐。
两人终于可以公开交往。
回到家中后，维尼裘斯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舅父斐特洛纽斯，斐特洛纽斯当然是一番开导和劝诫——不能崇信邪教。维尼裘斯并没有当回事，回到正常生活中后，他发现自己开始拥有了一种全新的视野来看待过去崇尚的罗马贵圈生活。同时，他也惊讶地发现，基督教正以前所未见的速度在罗马各阶层传播。
尼禄皇帝在斐特洛纽斯的忽悠下，去巡视安修姆城。因为安修姆城是希腊名城，有无数的文化记录，斐特洛纽斯自己就以知识渊博著称，因此他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施展自己的权术，全面地赢得尼禄皇帝的宠幸，不断提升和巩固自己在宫中不可替代的地位。斐特洛纽斯在宫中有一个劲敌——蒂杰里努斯，也是一个靠权术和谄媚功夫上位的权臣，只不过此人文化水平不高，因此每每处于下风。
斐特洛纽斯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让维尼裘斯得以机会，在尼禄面前陈述了自己要明媒正娶黎吉娅为妻的决心。尼禄其时对于斐特洛纽斯是完全的信任，心思也根本不在政治和宗教之上，很痛快地答应了维尼裘斯。这样维尼裘斯和黎吉娅才得到了最高权威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