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不再年轻

骑着共享单车过路口，红灯亮了，迅速脚撑地面停住。路边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张口问：“阿姨，请问××大厦怎么走？”我给他指完路，却暂时没有从 “阿姨”二字的沉重感中走出来。

人过四十，常常会因为年龄增长而产生恐慌感，女人尤甚。有时照镜子，发现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些小细纹，几片黄褐斑从脸上隐隐泛出，头发的隐秘角落竟然还钻出了几根白头发。上美容院，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会在一旁嘴不停歇地好言相劝，一堆诸如除皱针、水光针、瘦脸针之类的新名词不断诱惑着耳膜。站到电子秤上，刻意迈开腿、管住嘴后收效仍不明显的减重，让人每每感慨代谢速度怎么变得这么慢。特别是看到大街上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打扮时髦地从眼前经过，便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自己的美好青春时代，偶尔还会略含醋意地发出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梁实秋说：“女人的年龄是一大禁忌，不许别人问的。”其实，女人忌讳谈及的并不是年龄，而是年龄带来的改变。外貌的改变是显性的改变，憔悴苍老的容颜让我们缺乏自信，谁不更喜欢含苞欲放或盛开绚丽的花朵呢？而社会的眼光却是隐性的改变，“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的偏见早已中伤女性多年。除此之外，还有肩上日渐沉重的担子，父母养老的压力、儿女入学就业的压力、职场竞争的压力……凡此种种，让四十开外的女人不仅不敢输，还感觉心好累。内外夹击中，我们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连带着误认为周围的世界都是充满敌意的，所以一听到别人口中“阿姨” “大妈”等称谓，心里便会产生一点波澜。

张爱玲说过一句很解气的话：“你年轻吗？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此话虽稍显刻薄，却道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谁都曾经年轻过，谁都会步入中年、步入老年，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自然规律。一旦认识到这个真相，女人在年龄这件事上就会释然许多吧。如果年轻是一种资本，那年长又何尝不是呢？所以杜拉斯小说中的那句话被许多读者记住： “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被岁月刀刻斧雕的沧桑面容下，藏着流逝时光沉淀下来的丰富阅历和成熟魅力，它是女性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拥有的精华素。

没人会在容貌上永远年轻，但有人永远在精神上年轻。上世纪四十年代，丁玲曾写下《三八节有感》一文，从女性的视角对女性提出建议，那就是“使自己愉快，只有愉快里面才有青春，才有活力，才觉得生命饱满”。愉快地做有意义的事情，不要让生命流逝和荒废，不失为女性永葆青春的良法。另外就是永远对岁月保持一颗感恩之心，正如六十多岁的张艾嘉所说：“我还挺满意，自己到了这样一个年纪，还可以继续工作。” 也许学会了接受不再年轻，才会不惧未来，永远年轻。

【原载《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