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同学(外一篇)
同 学
石光举||贵州
李正清和杨八斤与罗棒槌是同学,并且是一个大队的,他们读的是私塾。私塾所教的课文无非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孝经》等这些,三人是同学,三人在一个学堂读书,杨八斤与罗棒槌的成绩只是一般性,李正清在全堂学生中却是名列前茅。
李正清书底子厚,文化高,十八岁那年,便被公社马书记看中,马书记只是在李正清家吃过一顿洋芋荞饭,就把李正清提当大队会计。李正清这人因工作踏实肯干,算盘打得熟,字写得好,账目做得清楚,在大队里可称得上是一把好手。
大队的支书姓杨,是位年轻妇女,长得像枝花,是杨八斤的姐。杨支书的爱人姓罗,罗棒槌就是他的小叔子。
别看杨支书是女流之辈不识字,却是个会来事的妇女,在全公社的大队支书中,是个提起眉毛吹得叫的人物。
大队里一共四个干部,只有李正清能识文断字,要文来文,要武来“武”。对此,当年不识字的农民们非常佩服,说李家祖坟冒烟了,李家那小子文化好高哟,说不定今后要成大器的。
是的,那年头不识字的人都能当大队支书、当公社书记,李正清文化识了几箩筐,说今后要成大器并不足为怪。
机遇终于降临了,区粮站要招一个有文化算盘打得好的人当会计。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厨中有人好去钻”,李正清家族里正好有一个叔叔在区粮站里工作。
当大队杨支书来区里参加开会,李正清家族里那位叔叔请杨支书捎信,说现区粮站要招一名会计,你回去叫李正清来粮站试试。那年头大队不通电话,更不要说手机,都是靠口头传话或捎信。当时杨支书嘴上说“是是是”,心里却若有所思,那年头仓库(粮站)的工作可是一个肥差啊!
杨支书风尘仆仆从五十里远的区里赶回大队,不把信捎给李正清,顺便去找公社马书记开了一张介绍信,让她的小舅子杨八斤去区粮站顶了这个缺。同样,成天笑盈盈地把李正清哄得团团转。李正清工作干得好好的,关于区粮站招一名会计的事杨支书只字不提。
话说杨八斤,那点三脚猫本事在区粮站吃不开,干不了会计工作,粮站站长只好叫他当仓库保管员,又另外找一名会计来用。对于区粮站,李正清没来粮站上班,杨支书的回话是:“李正清不愿来,他说远天远地的,他愿意在大队干,大队是自己的家,好照顾婆娘儿女。”
李正清家族里的叔叔,听了杨支书的话,拍胸口三巴掌,骂道这小狗日的,简直是条扶不上树的狗,老子叫他满肚子文化在肚子里烂生蛆。知道事情真相是以后几年的事。李正清并不在乎,因为他在大队当会计时的日子,一直是滋润滋润的。
人只要有本事,年青,机遇总是很多,三十五岁时,想不到又来了一次机遇。县供销社要找一名会计,听到这一好消息,爱才的公社马书记准备介绍李正清这小伙子去。李正清干了多年的大队会计,那本事只要再打磨一下是可以用的。想不到与杨支书一商量,杨支书听了娇滴滴叫起屈来,说:“李正清是我们大队的顶梁柱,他一走,我们大队的工作就无法开展,像李正清这样的人,才要留下来建设家乡才对。马书记你是知道的,我家小叔子罗棒槌也是会摸算盘的,介绍他去吧!”
商量李正清去县供销社工作的事儿,是一个漆黑的夜里,公社里静悄悄的。这天是重阳节,其他干部职工都回去过节,公社马书记离家远没回家,杨支书就来找马书记商量这事儿。
其实,公社马书记心里点灯肚里明,县供销社会计只有李正清去,才吃得住;杨支书那小叔子罗棒槌是拿不下场的。在昏黄暗淡的煤油灯下,一看到杨支书脸盘红艳艳的,胸前那两座高高耸立的山峰,不由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公社马书记禁不住一口吹灭了煤油灯,黑夜中只轻轻一搂,杨支书就和他上了床。
第二天,罗棒槌拿着公社马书记开的介绍信,到县供销社去上班了。而李正清却全然不知,继续当他的大队会计,算盘珠子被他拨得“噼儿扒啦”的响。
二十多年后,李正清和杨八斤与罗棒槌都老了。三人作为小时的同学,都年过花甲。杨八斤退了休,每月领着三千多元的退休工资,日子过得像神仙;罗棒槌退了休住在城里,子女个个都有工作,自然令人羡慕不己;只有李正清没有退休工资,干农民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吃低保。
最后一次生意
民国时期,土匪猖獗,瓦房寨一带生意人,不是被抢劫一空,就是杀死杀伤;唯独李杯二像吃了熊心豹子胆,照样子每年出门做生意跑得腿脚不停。
李杯二的媳妇叫兰花儿,原来是曹地主家的丫环,人长得不赖,比李杯二小十来岁。李杯二年轻时是个花花公子,花去花来,做生意的钱不多了,一混三十岁到脑壳顶,没奈何,才娶兰花儿的。
为了娶兰花儿,李杯二给曹地主家一百个大洋,直把他弄得娶了媳妇睡起穷。
李杯二在外做生意挣钱,兰花儿在家操持家务。几年后,有了儿女,日子过得像蜜甜。兰花儿吃穿不愁,走在瓦房寨里头高高尾翘翘的,像个大少奶奶,叫人好羡慕。
李杯二做生意没遭到土匪抢,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出门做生意总穿两套衣服,一套朴朴素素,跟普通人差不多,这是做生意时穿的;一套光光鲜鲜,与富裕人家穿的差不多,是在外做生意挣到钱后回到瓦房寨对面小河边洗了澡,才换上的。有些时候在外做生意钱挣多了怕被人发现,李杯二便精心装扮成叫花子,要着饭吃回家,浑身上下又脏又臭,路上行人见他躲得远远的,生怕与他擦身而过脏了自己。
每次出门做生意,李杯二或多或少都赚钱。赚了钱的李杯二每次回到瓦房寨对面的河边时,便习惯性地洗了澡换上新衣服回家。当然,在冬天里回家,天寒地冻的,河水冷,澡不洗了,但新衣服还是必须要换的。
那时候用的是银元,也就是所说的大洋。每次李杯二做生意回来,便把银元撒得满床满铺的是,银元的撞击声“叮叮当当”的响,那声音好清脆好悦耳。
李杯二做生意赚了钱得意忘形,兰花儿见线眼开,眉毛乐得像豆角。兰花儿一边清点银元,一边忙叫娃儿去打酒,紧接着忙把银元藏好就上楼割腊肉来炒,好好犒劳一下这家里的财神爷——李杯二。
生意做了二十多年,大钱没赚到多少,小线却是源源不断的进,李杯二成了瓦房寨有头有脸的人物,走起路来,衣裳角角扇得起风,说起话来,句句是真理有人听。
李杯二二十多年来在生意场中,滚打摸爬,历经风雨,从没被土匪抢过,算得上是幸运者。他五十多岁,由于在生意场中操劳过度,常常感到未老先衰,渐渐地对做生意厌倦起来,觉得做生意这么多年,没有成为土匪的枪下之鬼,这是万幸。
他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在生意场上一帆风顺,兰花儿对他恩爱无比,尊敬如宾,这到底是不是钱产生的魅力,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生意,设法考验一下兰花儿,看看兰花儿是属于怎样类型的女人。
这次李杯二外出做生意又嫌了钱,当他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来到瓦房寨对面河边,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河里洗澡换新衣,而是特意穿着一身破衣服径直往家里走来。
兰花儿见李杯二的狼狈像,突然被吓了一跳,顿时心里好纳闷:这死鬼每次做生意回来,都穿得干干净净的,这次却穿得像个要饭的,莫非是生意亏了不成?李杯二看也不看兰花儿一眼,回家就往床上一躺,失魂落魄似的,显得有气无力长吁短叹,说如今正是国共两党决战时期,世道乱得很啦,这生意眼看是做不下去了,这次做生意挣的钱连本带利被土匪抢得精光,差点连老命也搭了进去。我的妈呀——钱也是命,命也是钱,要钱不要命,要命不要 钱。
兰花儿听着李杯二这番伤心话,心里冷冰冰的,脸上失去了喜色,不但不理采李杯二,也不上楼去割腊肉,更没叫娃儿们去打酒的想法。
李杯二躺在床上,见到此情景,心里不由一阵难受,高高一位七尺男儿,竟然掩面流泪了。
李杯二禁不住苦笑了笑,从床上爬起来,关上门洗了澡后,换上新衣服,把一口袋银元撒在了地上。兰花儿听见银元的撞击声忙开门进来,看着满地的银元,阴沉沉的脸开始放晴,不由责怪起李杯二来,说:“你这死鬼真是讨厌,明明在外面挣了钱,却装出一副死人相,我以为是真的哩。”
李杯二说:“刚才是哄你玩的,实际上这次出门做生意做得比较顺,比前几次挣得还要多。”
李杯二躺着安然地睡了一觉醒来,天黑了,兰花儿已经把香喷喷的饭菜做好,忙吩咐娃儿们喊他。这顿饭李杯二吃起来无滋无味,难也下咽。
李杯二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出远门去做生意,总借故外面世道乱生意难做。再后来老了,便倚老卖老说老了不中用了,不再谈生意场中的事。直到解放后三十多年,李杯二才离开人世,享年九十余个春光。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石光举,贵州水城人,小说、散文、诗歌均有涉足,作品散见各级报刊、媒体、网站,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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