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麦 收
麦 收
李洪杰||山东
骄阳似火，坡上的麦子已经泛黄。
六叔来到自家的地头上，望着涌动的麦浪，脸上荡漾着丰收的喜悦。走进地里，顺手拽下几棵麦穗，用双手搓起来，几十粒青黄色的麦粒在掌心里滚动，吹尽麦糠，只见籽粒均匀饱满，看样子今年的收成错不了，抬手把麦粒咹进了嘴里，边咀嚼边品尝着甜甜的麦香……
六叔走进厢房，从墙缝里取下那把略带锈迹的镰刀在砂石上“嚯嚯”的磨起来。
“爹！你又磨镰奏(做)什么？”读初中的儿子强子放学回家，问道。
“奏什么！嘎(胶东方言：割)麦呗！今天我到坡上看了，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开镰了，这几天温度高，成色上的快。哎！强子！老师说没说哪天放麦假？”六叔问道。
“说了，后天星期六就放，放一周。”强子回道。
“那正好，怎(咱)大后天就开镰，你和我一块嘎麦去。”六叔言道。
“爹！你不是说今年用收嘎机嘎嘛？怎么又要人工嘎？”强子问道。
“用那家伙嘎，同样要装车拉回来打场，(早期的一种收割机，只能把麦子割到，铺在地里，不能脱粒。)麦穗掉的满地都是，还得再捡起来，也不少费工。再说了，嘎一亩就要十二块钱，怎那五亩麦子就得六十块，怎两个再加上你娘使使劲三天就能嘎完，省下的钱够你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六叔言道。
“去年别人家就有用收嘎机嘎地，你不说嘎得含中木！今年咋又说不中了？”强子有点不情愿。
“ 行了！你就少废话吧！今年再用人工嘎一年，明年就用收嘎机嘎。”六叔也有点急。
“明年！明年！谁知明年又会咋样！”强子嘟囔着走进了屋里……
……
“强子！快起来吃饭，天已经放亮了，吃完饭跟我一块到坡上嘎麦子去！”六叔催促着强子起床。
“嗯洋！这么早？还没睏醒呢！”强子不情愿的起来穿着衣服。
“报着最近几天有雷雨，早起来，捎风凉早点下手，抢在雷雨前把麦子收了。”六叔催促着。
“坡场离家远，今天中午不回来吃了，让你妈和你妹妹英子给怎送饭吃，一会多捎点水，这鬼天气实在太热。”六叔边唠叨给强子听，边寻找着水壶。
“哎～！他娘！今天上午你在家把场院拾掇干净。中午把我前几天买的虾酱打上几个鸡蛋蒸了，给我和强子送饭一块带去，对了！别忘了再给强子煮上几个鸡蛋捎上。”六叔对六婶吩咐着。
“知道了，知道了，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嘛！”六婶应道。
……
太阳越升越高，火辣辣的烤着脸。六叔在前面挥着镰，半蹲着身子，一手执镰，一手扶麦，“唰”的一拉镰刀，一大把麦子应声而倒，随手放在大腿与身子间夹着，几把下来，约有一小捆了，顺手抽出十几棵麦子当草杳子一捆，旋即把扣一扭，掖进杳子底下，随手把捆好的麦裹子仍在身后，又挥镰割起来。后背上的汗水把褂子浸的湿湿地，脖子上的毛巾也湿漉漉的，六叔不时撩起来，拭去侵入眼睛的汗水。
强子在后面割着麦子，早已累得不行，身上的长袖褂子早已湿透，但又不敢脱了，日头太毒，脱了一会就能晒曝了皮肤。弯着腰割一会，腰疼了又蹲下割，蹲累了又坐在地上歇一会，时不时抬身看别人家用收割机割麦子，还是这家伙割麦子快，十几分钟就能割半亩地，强子有点羡慕起来，想说服父亲用收割机割。看看已近晌午，强子提起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一通。然后提着水壶向父亲走去。
“爹！你喝水！”强子说道。
“噢！正感到口渴的厉害，强子，嘎了多少了？咦！还不到半个畦子。”六叔回头望了望说道。
“爹！我嘎不动了，要不怎使收嘎机嘎吧！”强子说道。
“今年就人工嘎吧，等明年你读了高中，收麦回不来，爹没了帮手，就用收嘎机嘎！知道干农活太累，就要好好念书，将来在城里找个好工作，就不用受这罪了。天太热，看你热的脸都红了，你就到地头树荫里歇着，我再嘎会！”六叔提起水壶喝了一通，又挥镰割起来。
……
“强子～！他爹～！饭送来了！过来吃饭了！”六婶提着饭篮在地头喊着。
“爹！哥哥！快过来吃饭！”英子也喊起来。
“噢！听见了！”六叔边应着，边擦着汗走过来。
六婶在地头的树荫里铺开一小包袱，蒸虾酱、小葱、炒咸菜、玉米面掺了麦子面做的卷子和带给强子的煮鸡蛋，一一摆开，又从篮里拿出一瓶苞米香白酒和一个小酒盅递给六叔。
“你不是不让我哈酒的嘛！”六叔脸上透着惊喜。
“嘎麦子活太累，让你少哈点解解乏。”六婶边说着边给六叔倒满酒，一家人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英子，给你个鸡蛋吃！”强子拿起娘给自己煮的鸡蛋递给英子一个。
“我不吃！娘说了，谁嘎麦子谁吃鸡蛋，英子不嘎麦子，英子不吃！”英子眼睛盯着鸡蛋，乖巧的晃着小脑袋。
“来！吃一个！”强子拿起一个鸡蛋，剥去蛋皮，递到英子嘴边，英子张口吃起来。
“哥哥！我吃了你的鸡蛋，下午我帮你嘎麦子。”英子说道。
“就你？！还没麦子高，能嘎麦子，一个麦裹子就能把你压倒。哈哈哈！”强子打趣起英子来。
“你没麦子高！你没麦子高！”英子边捶打着强子边嚷着！
六叔六婶看着两个玩闹的孩子，淌着汗水的脸上乐开了花。
……
吃完饭，六婶也拿着镰刀来到了地里，挥着镰刀一起割着麦子。英子则提着编织袋，捡着落在地里的麦穗。
第三天。
“村民注意了！村民注意了！接到上级通知，预计今天夜里开始，可能出现雷雨天气，希望大家抓紧时间收麦！希望大家抓紧时间收麦！再广播一遍……”远处隐隐传来队部喇叭的广播，正在地头树荫里吃午饭的六叔停住了筷子。
“不是报着后天有雨嘛！今天晚上咋就来了？”六婶边吃着饭边对六叔说着。
“这个季节的雷雨就这样，一块云彩就能下一阵子，报不准！哎！我看这样，剩下的那三分麦子今天下午先不嘎了，我马上到他二舅家看看他的马车下午用不！不用的话我把马车借来，下午、晚上再拉拉黑，先把嘎倒的麦子拉到场院里。你吃完饭赶紧回家，把大绳、杈子拿来，一会我回来怎就装车。”六叔说着放下筷子，往强子二舅家奔去。
“你倒是吃完饭再去！”六婶嚷着。
“吃饱了。”六叔头也不回的去了。
……
天黑了下来，也阴的越发厉害。六叔一家人在场院里卸着麦子。
“他娘！我和强子卸着，你回家把手电筒和那件雨衣拿来！英子！你跟你娘回家，在家里好好呆着，还剩最后一趟，我们一会就回来！哈！”六叔边卸着麦子边吩咐着。
“我不，我怕！我要跟你们去拉麦子！”英子说道。
“让你娘把门锁好，有啥怕的，在家里好好呆着！万一一会下雨咋办？”六叔声音有点大起来。
“就不！我要去。”英子低着头。
“那就让她去吧！让她打着手电筒照着，我们三个装车！”六婶说道。
……
远处的天空划过几道闪电。
英子拿着手电筒照着，六叔六婶在往车上装着麦子，强子则在车上边摆弄着边把麦子踩实。夜晚的天空有点凉，但六叔一家身上的衣服仍是被汗水浸的湿湿的。远处也有点点的灯光，别人家也有的在装着车。
“英子！手电筒别往我脸上照，耀得我眼看不清，往我脚底下照。”强子对英子说道。
“噢！可车太高，照不到你脚底下。”英子说道。
“那就往边上照吧。”强子说道。
田里的飞蛾绕着灯光乱飞，时不时落在脸上，甚至钻进衣服里。而六叔一家全然不顾这些，只是急急地装着车。
又有几道闪电划过，雷声更近了，又刮起了阵阵的凉风。
“爹！这一车能全装了？”英子问道。
“装了！多少全装上！要不然淋了雨一时晒不干！”
……
麦子终于装上了车。
“英子！你到车上去，把手电筒给你哥，让他照着路，强子你和英子抓紧了绳子，别摔下来！”
“知道了！抓紧了，赶紧走吧！”强子应道。
几个炸雷在头顶上响起，风刮得急了些。英子吓的紧紧的趴在车上，双手牢牢地抓住绳子。六叔扬鞭赶着马车急急往场院奔去。六婶手里拿着雨衣紧紧地跟在后面。
……
几个大大的雨滴落下来，砸在身上冰凉冰凉的，雷响个不停，风也大了些，吹在身上感到冷飕飕的。
“他娘！快把雨衣扔给强子，让他给英子盖在身上！”六叔边赶着马车边吩咐六婶。
“娘！我不冷，你穿着吧！”英子说道。
六婶顺手把雨衣扔到了车上。
“快盖上，雨太凉，免得冰了身子。”六婶也着急起来。
“哥哥！怎两个盖着。”英子说道。
……
雨下的大了些，六叔终于把车赶到了场院，赶紧把牲口卸了。
“车上的麦子先不卸了，强子！你牵着马和英子先回家，我和你娘还得把麦子盖好。”六叔催促着。
“爹！把雨衣给你。”强子把雨衣递了过来。
“我不要，给英子披上，把手电筒留下，赶紧回家！”六叔又急急的催着。
……
待六叔六婶盖好麦子回到家里，衣服已被雨水淋湿，而此时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早晨，雨过天晴。今天六叔起床稍晚一些。吃过早饭，吩咐道：“强子！今天你别到坡上去了，在家里和你娘把场院洒上草木灰，拉着石磙子再压几遍，我去把那剩下的麦子嘎完。”
六叔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握着镰刀往坡上走去……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洪杰，山东青岛人，农民，从事蔬菜大棚种植。喜欢诗词歌赋，古典文学。常常用文字记录身边的一草一木及农村的乡韵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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