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诗词课030 诗的意象——菊花

五堂

诗词课

（诗篇）

第三十章 诗的意象——菊花

说完冬天的梅花，咱们接着聊秋天的菊花。

和菊花联系最紧密的诗人，非东晋田园派诗人陶渊明莫属，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人尽皆知。他厌倦了官宦生活，长期隐居田园，酒和菊花成了他的最好陪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他的饮酒诗中的几句。从此，陶渊明成了古代隐逸诗人的鼻祖，他和菊花无数次出现在后世文人的笔下。

我们一起来看看陶渊明的粉丝吧。元稹在《菊花》里说过：“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他觉得自己家的菊花怎么看都像陶渊明家的那簇菊花，他自己当然也像陶渊明了。连非常文艺的李商隐也是陶渊明的粉丝，他描述菊花是“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诗里的“陶令”还是陶渊明，因为他最后一任官是彭泽县令，所以称为“陶令”。明代名臣于谦有一首《过菊江亭》：“杖履逍遥五柳旁，一辞独擅晋文章。黄花本是无情物，也共先生晚节香”。因为陶渊明住宅边种了五棵柳树，所以他又称“五柳先生”，看来陶渊明和菊花的名声并没有随时间的消磨而淡去，“陶令、陶家、五柳”这些词汇经常和菊花相伴，可以说陶渊明已经和菊花意象浑然一体。

经常和菊花意象一起出现在诗句里的，还有一个中国传统节日——重阳节。重阳节在农历九月初九日，古人在重阳节有登高、赏菊、插茱萸、喝菊花酒等传统，王维不是说过“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嘛。不过，在关于重阳节的诗句中，菊花的出现频率远远多于茱萸，如果当时有朋友圈的话，诗人一定争着拿菊花刷屏。你看，杜牧在《九日齐山登高》中吟诵到：“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张籍在《重阳日至峡道》中高唱到“逢高欲饮重阳酒，山菊今朝未有花”。连边塞诗人岑参在《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中也提到了菊花：“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你看，远征人在重阳节思念故乡的感情，也由菊花来代劳了。

菊花和梅花实在是诗歌中非常有趣的一对意象，梅花以表达奋斗精神为主，但也含有清高自许的意味；菊花则恰恰相反，主要象征品性高洁，但菊花能在秋日肃杀的节气中开放，因而有时也被诗人用来表达坚强不屈的意志。看来，两者的主业和副业正好互相对应。以菊花来表现坚强意志的，当属大文豪苏轼赠给好友刘景文的诗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苏轼勉励好友：虽然现在已经秋风萧瑟，只剩下几许残菊，但也是“橙黄橘绿”的大好时光，只要不懈努力，还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近一千年后，清末民主革命人士秋瑾化用了这句“菊残犹有傲霜枝”，挥笔写道，“残菊犹能傲霜雪，休将白眼向人看”，表达她忠贞不屈，一心报国的信念。从这个角度看，菊花和梅花真是诗人笔下的一对最佳拍档。

菊花意象所传达的感情是隐逸、坚强，但今天我们在举例的时候，要稍稍突破下传统，选一首更加激情澎湃，充满悲情的诗。这位诗人也和前面几位不同，他不是标准的文人，而是一个农民起义领袖——黄巢。

不

第

后

赋

菊

唐

黄巢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在成为农民起义领袖前，曾经参加过科举考试，但并没有考上。黄巢认为是李唐王朝的政治腐败，才使自己怀才不遇，他将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腐朽的唐朝政权上，义愤之下写了这首罕见的泄愤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上面提到过，“九月九”是重阳节，是赏菊的时节，黄巢热切期盼重阳节的到来，届时，菊花将独自盛开，而百花即将纷纷凋谢。那是一个金菊傲霜的好日子！诗中没写“九月九”而写了“九月八”，那是因为诗句押韵和平仄的需要。有时候为了满足格律诗的音律和谐，对个别字词进行小调整是很常见的现象，正如上面将陶县令简称为“陶令”。黄巢以菊花自比，但他并不消沉，更不想隐逸，他要站出来和百花较量一番。黄巢认为，菊花没有盛开，只是未到时节而已，菊花含苞待放，正如他蓄势待发，等待着施展抱负的机会。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拜某导演所赐，全诗的最后一句已经广为流传。事实上，黄巢对菊花盛开场景的憧憬一点也不比电影逊色。待到菊花盛开之时，香味将充盈整个长安，长安城将处处金菊绽放，披上一层金色的铠甲，光彩夺目，绚丽无比！长安是唐王朝的都城，黄巢憧憬菊花开满长安，那份改天换地，取李唐王朝而代之的气概已经悄然流出笔端。

黄巢自己也没想到，几年后，他真的将理想付诸实践，亲手掀起农民起义的滔天巨浪，给李唐王朝以致命的一击。菊花开处，满城飘香，黄巢的理想、不屈、愤怒、哀怨、奋争如一片片金色的花瓣，悄然落地，写满历史的悲壮和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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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巢似乎特别偏爱菊，留下三首诗中，两首和菊花有关，明太祖朱元璋受黄巢启发，也写过一首咏菊诗，两首诗是不是一首比一首霸气侧漏？

题菊花

唐 黄巢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咏菊

明 朱元璋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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