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语言

  

所罗门王说:“口善应对,自觉喜乐;话合其时,何等美好。”确实如此。高质量的谈话是一种莫大的精神享受。当钱钟书先生谈兴大发,滔滔不绝,咳珠唾玉时,听者当然很幸福,钱先生自己也一定很开心。

作家蒲宁描述的那种“长谈”也很让人神往:“像这样的长谈只有在赫尔岑和屠格涅夫青年时期的浪漫岁月里才会有,那时人们往往彻夜不眠地畅谈美、永恒和崇高的艺术。”可惜无缘得见。
  

“畅谈美、永恒和崇高的艺术”,需要一种合适的语言。

据我的粗浅了解,赫尔岑和屠格涅夫的彻夜长谈,一定夹杂了法语和英语,因为当时的俄国上流社会,深受欧洲的影响,以说法语英语为时髦,表达精神内容时,欧洲语言也更为顺畅。

随着普希金、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语言大师对俄语的巨大贡献,渐渐地,“畅谈美、永恒和崇高的艺术”,俄语也完全能够胜任。
  

语言也是一种用进废退的东西。表达“美、永恒和崇高的艺术”的机会多了,这方面的语汇自然就会丰富起来。天天只是在打麻将时简单交流几句柴米油盐、社会新闻,当然也就用不到“崇高、优美、永恒、不朽”这些词汇了。
  

周国平说:“上海话是一种市井语言,只宜用来谈论衣食住行,不适于表达精神内容。高级的精神活动需要一个相应的场,而上海缺乏这个场,语言仅是一个方面的表现。”

后一句话我很同意,前一句话我觉得不大周延。

由于世人对精神活动的漠视,如今不仅是上海话,绝大多数的语种都逐渐沦落为“市井语言”了。而以前的上海话我相信肯定是可以表达精神内容的。

就像是温州话。以前温州出了很多读书人、学问家,连樵夫也可吟诗作对,温州话当然可以很好地表达精神内容。懂温州话的人稍微琢磨一下,就会发现温州话的很多语汇非常古色古香。

俞樾有一首赠孙衣言兄弟的诗:“瑞安(瑞安如今是温州的一个县级市)学士最依依,夜雨留宾静掩扉。杯酒清淡偏有味,黄花鱼小墨鱼肥。”遥想当年孙衣言兄弟若向俞樾介绍温州话的美妙,俞大师一定会频频颔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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