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刊备选）茶缘|胡峻岭（湖北） / 开普饭

文学时代微刊·总第5445期

欢迎关注·文学时代微刊·

茶缘

文/胡峻岭（湖北）

古诗有云：“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佳句于我，乡情共鸣！野泉、炊烟、梯田、茶行、浮云、群山、喧哗、夜行……温暖和美的画面时时出现在我的视野我的脑海我的梦中。

我的故乡依傍清江，群山绵延，土质属沙土地，四季阳光充足但又水汽充沛，适合茶叶生长。茶叶是家乡主要经济来源，集体生产时粮食严重不足每年必须吃供应。儿时的记忆里便是遍山遍野的梯田和茶树，绿山也因此得名。古人喝茶称品茗，品出的是馨香与雅趣；我是俗人直名喝茶，从小到大以茶代水，渴了便喝，喝出过苦涩，也喝出过甘甜，更喝出了茶瘾。有人晚上喝茶睡不着觉，我是晚上不喝茶睡不着觉。世人喝茶，或细品或保健或提神；我喝茶，是习惯是生活更是茶缘。

整齐的梯田，簇薪的嫩绿，柔美的身影，纤纤的细手，飘扬的歌声……多么唯美的画面，那是电视里镜头下的修辞，我记忆里好像不是如此。据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忙于采茶时就把我装在背篓里靠在茶树边睡觉，睡得很安稳，可能是有喧哗声和茶香陪伴！土地属集体时，记忆中采茶的画面很少，只依稀记得男女老少齐上阵，茶园里是一排排弯腰忙碌的身影，腰里都系着装茶的围裙，闷了便能听见打诨骂俏的声音，然后笑声响彻云霄。母亲是采摘能手，每日问鼎冠军，大势茶上市时能采七八十斤。那时的我跟在大人们身边，他们为了不让我睡着了，就时不时吆喝我转运围裙里的茶叶，我特喜欢捧着大布袋里的茶叶闻闻它的香气，一种浓郁的乡味熏染着我的鼻子，也有一种劳动的满足。

渐大一些，土地承包到个人，我也加入到了家庭采茶的队伍，虽然只是偶尔为之，但我深深感到采茶很多时候是一件多么劳累辛苦多么枯燥乏味的活动。新茶抽青，家乡的忙月便来了。赶上好天气，叶片蹭蹭上长，防止过季也为了赶个好价钱，每天天微亮就下田，湿润微凉的空气让人寒惊战战，机械重复的动作直到手抽筋才可以喘口气，最恼火地是中午和下午，太阳晒得眼睛发花，汗流浃背，手里动作不敢有丝毫放松，攻下一个又一个山头，直到夕阳西下才能收工。采摘也是个技术活，用左手执树枝，右手食指靠近茶芽，再用拇指夹住茶芽，使在两指之间，食指力强，拇指力弱，由食指向上着力，茶叶即折断落入掌中，向下着力易伤了老枝。鲜叶入掌，握力不能太大时间也不能太久，否则伤了鲜叶。采摘的茶叶大小尽量匀称，新鲜无老枝无杂物。记忆中最不愿采二道茶，虽然采摘产量高，但因为时近夏季，不仅热而且要防蚊叮虫咬，最担心的是羊辣子，蜇一下痛入骨髓，现在家乡制茶饼还采二道，但因价钱便宜又热又累，很多人也不愿做了。

春茶尝新，这是老家采茶季家家户户必有的仪式！卖掉大部分鲜叶，晚饭后将剩下放置了几个小时的鲜叶放在大锅里杀青，杀青主要是蒸发鲜叶部分水分，使茶叶变软，便于揉捻成形。旺旺的灶火，听到锅里噗嗤的声音，用手抄锅底，然后将叶片上扬抛洒，动作要快，火侯掌握要好，不然要么茶叶糊了要么杀青太嫩。茶叶散发青臭味时出锅，放在篾盘上，及时清风散热，同时，用双手在篾盘上反复揉捻直至成条状。最后再次入锅，小火翻抄，直至炕干。每次我们都要等着品尝自制新茶后才睡觉，那怕半夜。开水冲泡，水清茶绿，香味散开，入口醇香浓厚，地道的家乡味，难忘的茶缘情！

父亲也爱茶。冬春时节招待客人时，父亲在火垅里用茶罐或瓷缸炕茶提香反复翻簸的场景依稀记得，熬过的茶溢满浓香但苦涩难耐。不过平时待客没这么讲究，开水冲泡反复过滤即可，家里人日常一般普通冲泡以茶代水而已。记忆里还和父亲一起制过红茶，因为老都镇湾茶厂收红茶，而且价钱比卖鲜叶划得来，据说卖给苏联人了！红茶不经柴火，鲜叶直接阳光下开晒，晒秧了揉搓，不是用手，而是放在木盆里人站上去用脚踩揉，揉搓成条后发酵，第二天晒干。因为此，参加工作后我非常讨厌红茶，但最终我相信市场上的红茶制作绝不是用脚完成的，尝试喝了几次，其实喝过觉得味道还不错，不过无法和小时候的红茶比较，因为那时我确实没有喝过！

记忆的片段里还有很多茶缘的画面。为了货比三家，夜晚走七八里夜路卖过鲜叶，当然是追求价格，多赚个三五块比什么都开心；因为卖茶叶，我到过河底绿山村和佷山村的茶厂，宽大的晒场、如山的柴薪、旋转的吊扇（人生第一次见，惊奇地看了好多遍）和揉茶机、翻转的炒茶锅、巨大的烘干机至今留在我记忆深处；在偏远的龙潭坪中学任教，带学生给青木坳茶厂赶过场，挣过班费，学生劳动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在宝塔中学任教，带学生参加了三天劳动，挖茶行种茶树，栽种时因攒肥甚至还和当地人发生过冲突。后来也多次带学生参加摘茶赶场，这些也深深印在了我的时光岁月中。

与茶结缘，充实了岁月，惊艳了时光，忘不了故乡！为什么我杯不离手茶不离口，是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