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一篇和土匪有关的稿子,写到三个各怀心事的土匪喝酒的场面时,我的思维僵化了,盯着地上的一个个烟头发呆。发小李明闯了进来,说:“快点跟我走,咱们去喝几杯马尿!”我对他哂笑了一声:“你这家伙,快五十的人了,还是那个德行,非要把喝酒说成喝马尿,看来,狗是改不了吃屎了!”
我俩火急火燎地赶到十几公里外的龙腾山庄,李明指着在后厨忙活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子说:“我表哥,王少强,山庄的老板,快叫强哥!”我叫了一声强哥,强哥笑嘻嘻地说:“你俩先到屋里座,我亲手收拾几个菜就过去。”转过身,我便在心里窃笑起来:一个胖老头,还叫什么“少强”,老没老很明显,强不强不知道。
房间很整洁,左边的墙上挂的是一个条幅,写着“道法自然”,右边的墙上挂的是一幅“秋山图”。端详着字画,我对李明说:“再文雅的东西能用钱来买,就不值钱了。”李明一脸轻蔑,用调侃的语调说:“你呀,老毛病又犯了,你不觉得你说出来的话带着酸臭味?”我在他的肩头擂了一拳,说:你的嘴里吐不出来象牙,也吐不出来好话!
在我俩嬉闹之时,强哥拎着两瓶酒,拿着两包烟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服务员,端来四盘菜:板栗炖山鸡、线椒炒野猪肉、洋槐花炒鸡蛋、蒜泥凉拌二月兰。
听李明说我经常写文章,强哥说:给你们说说我年轻时的那些事,权当下酒菜吧。年轻时,我在拘留所看守过犯人,在棉麻公司看过大门,在工商局上过班。
得知强哥的经历这么丰富,我来了兴致,说:只要强哥讲得精彩,我俩不用劝就能喝醉。


强哥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说:“上初中时,家里开着一个杂货铺,有一天,我爹要去城里看病,就交待我吃了饭把门锁上,老老实实去上学。他刚走,就有人进来买东西,第一个没走,第二个又进来了,弄得我连门都锁不上。天快黑时,我查了查,卖了五百多块钱,估摸着赚的差不多有一百块钱,就跑到学校把书包拿了回来。我爹回来后,我对他说我不上学了,要留在家里卖东西。我爹恼了,打了我一顿。”
我爹说:“你个鳖娃儿,早晚你会后悔!”我接腔说:“俺们老师每个月的工资才八十多块钱,还没有我今儿一天挣得多。上学有啥用?再说了,就是后悔了,那也是将来的事儿。”我爹说:“娃儿啊,上学不光是为了挣钱,还有一些比挣钱更重要的东西,给你说了你也听不懂。”我顶嘴说:“我听不懂,你就别说,反正我不上了!”
第二天,我爹给我了一个信封和十块钱,说:“去吧,到县政府找你二舅去,看他能不能给你找个差事干干。”
我坐班车到城里,找到当副县长的二舅,我二舅熊了我一顿,对他的司机许亮说:“你把他安排到招待所,看住他,别叫他乱跑。”
我在招待所吃了睡,睡了吃,等了两天,许亮带着我去拘留所去报到,领了一套警服。在拘留所待了一个多月,遇到犯人打架,我一冲动,就去掏队长腰里的枪,被拦住训了一通。我一赌气,不干了。
说到这儿,强哥端起高脚杯,说:“该不该为强哥没把枪掏出来干一杯?”
三个人一饮而尽,第一瓶酒见了底儿。


强哥接着说:“许亮把我带到了工商局,成了稽查大队的队员。我们队长在办公室里养了一盆腊梅,稀罕得像命根一样。有一次他要出差,反复交待我一定要照看好。我非常上心,把那盆腊梅搬到了宿舍里。晚上,我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宿舍里喝酒,折腾到了后半夜。早起,酒醒后发觉腊梅焉不拉叽,细看,花盆里有泡过的茶叶,估计是哪个家伙把热茶浇进去了。腊梅遭殃了,我肯定会被修理,就拍拍屁股不干了。”
哄笑过后,李明说:“为那盆倒霉的腊梅干杯!为强哥的狐朋友狗友干杯!”
我们仨再次一饮而尽,第二瓶酒喝完了。
强哥粗声粗气地叫服务员拿来一瓶酒,接着说:“许亮又把我安排到了棉麻公司,专门给我挑了个轻活儿——看大门。在那儿老实了十几天就憋不住了,午饭后,等工人们都上班了,我锁了大门,去百货楼闲逛,天快黑时才回去,走到大门口,听到一群下班后回不了家的工人骂骂咧咧。我把门开开,和骂得最难听的那两个打了一架,又不干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狂笑着说:“为强哥打的那一架干杯!为年少轻狂干杯!干杯!!”
第三瓶酒喝没喝完,我就不知道了,怎么回的家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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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