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瓦解:卡普格拉妄想症
你不可能同时杀掉莱迪斯并揭露真相,
你必须做出选择。
——《禁闭岛》
根据《科学心理学大纲》弗洛伊德最初对幻觉经验之设想,缺失的婴儿渴望奶水的时候,精神器官会给出原有的吸奶经验,构成幻觉性满足。在精神病主体这里,该面值的丢弃,却依旧需要主体进入社会话语链条,以便获得社会价值,该流通的硬币就必然需要幻觉性的补全它。正是这样,著名的精神病的精神分析取向治疗师Gaetano Benedetti把精神病主体形象地称为“借来的主体”。
借来的主体,是由于其作为社会流通的面值的缺乏(就如货币没有印刷面值那般),主体将直接提取记忆系统的表象等符号、想象、实在三界的经验,从对面的他人那里借来虚构出的面值,而主体的自我对之毫不知晓。
这样,在想象的身体形象的面值紊乱上,就可能引发常见的幻觉性的经验。然而,这个维度的另一类紊乱大家可能不那么熟悉了。这就是比较少见的恶性精神病症候——人身变换症,它包含卡普格拉妄想症与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本文专门对此两种妄想症加以简介。
为了阐明这个部分,法国电影《不要回头 Ne te retourne pas》则是一个可以作为参考的电影。这部电影中,由于车祸引起的记忆幻想的混淆,自己的样子变成意大利的姐姐的样子,身份在电影叙述过程中不断混在一起,最终透过追寻姐姐而最终获得一个解决。
与这部电影不同,人身变换症不是认为自己的样子是另一个人的样子,也并非上述的个人的身份的紊乱,而是外界的人物的身份紊乱。在弗洛伊德的Schreber个案中,Flechisig医生的灵魂已经变成了恶魔,只是穿着Flechisig的肉身;在一些“脑控者”的阐述中,比尔盖茨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外星来客的载体,外星来客已经占据他和控制了他的行为,并且由此造就一些国际监控机器,发射影响和感受到脑控者的思想中。当然,这后一部分的幻觉(被控制感,异化感)则是精神病学所谓的精神自动综合征。在极端的情况下,这种瓦解会导致严重的伤害,如我曾工作的精神病院,有病人曾因为自己切下了一个南瓜而入院,因为他切掉的这颗南瓜是他父亲的头。
我们这样就能解释上面的两种综合征的定义:
1弗雷格利妄想综合症,是病人见到陌生人群中有他的“熟人”,这个“熟人”往往是他认为的迫害者;病人认为,两者长相虽不像,但其实就是同一人;这个迫害者在不同时间内装成不同的人,出现在病人面前,企图迫害他。
2卡普格拉妄想症,与上面的综合征相反,是指病人认为过去熟悉的人或物是冒名顶替的,仅仅看上去像过去那样。有时候患者认为自己的房子,甚至自己,也是另外一个不真实的对象。例如,患者可能挑剔他的父亲,“我知道你看上去很像我的父亲,但你不是,因为他开车没有这么快”。
卡普格拉妄想症是一种临床中更为常见的妄想症。在电影《蜘蛛人》中,主角把爱打扮的具有性欲的母亲认成妓女,而不认为是原来的母亲,最后把这个他认为是妓女的母亲杀害了。
在另一部电影《破坏欲》中,也阐述了这样的个体。该片中,女主Gina是放射科医生,这天突然出现一位奇怪的病人,他的心脏是右心位。
女主Gina的同事看到了她已经走出去了,但是女主Gina说她哪都没去过。之后女主自己在路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一辆车里打电话。
这很像上一节中,我们提到的人格分裂的身体形象导致的症状。然而,这点直到全片第一个转折点:女主弟弟的女友杀死了她自己。这个差异性才展示出来。
我们先根据Gina 的视角继续追寻电影的进度,由于这里涉及目光的功能,在目光的辩证上,我们才能进行病理学的阐述的进一步的区分:
Gina的弟弟Daniel和他的女朋友Kate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人搬到了一起住,平日里Kate总会早些到家。在John为镜子的碎裂感到困惑的时候,Kate正在家里的浴室洗澡。她隐约听见客厅里有些动静,叫了一声Daniel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她关掉水龙头,想出去一探究竟,一个女人的手,趁Kate把头探出浴帐的那一霎那伸进了Kate骇然张大的嘴里,手的主人居然是另一个Kate。
Gina也在自己的男友Stefan的浴室里洗澡,天花板上的漏水让Gina感到烦躁,Stefan保证再三的修缮工作一拖再拖,终于使得她忍不住自己去阁楼察看。然而,在阴暗的阁楼上,Gina没有发现漏水的原因,却看见了一具Stefan的尸体。她惊恐万状地逃下楼梯,打电话给父亲,John催促女儿赶紧离开公寓,他会去找她,却不知道,那个John的秘书在午间路边见过的另一个John,已经悄悄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Gina挂断电话,冷漠的Stefan已经发现了她,一路追击。Gina从浴室的窗户逃到街上的电话亭里,打电话警告Daniel说自己的未婚夫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人了,而她也确信这世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追杀自己。当她提及尾随那个女子去过的那个Pembridge House公寓楼,Daniel迟疑道:“可是,Gina,那里不是你自己的家吗?”
Daniel接完姐姐的电话,十分不解。Kate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热情地来迎接回家的自己,跨过客厅里的镜子碎片,Daniel发现Kate正在浴室里擦拭地上的血迹,对待自己也十分漠然,心里发悚。
Gina再次来到Pembridge House,强装镇定地从门卫那里得到了一把钥匙,回到了她车祸之前去过的那个公寓。旧地重游,失去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碎裂的花瓶,墙上的血手印,剥离的门框,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争斗。
Gina顺着一系列线索,在浴室里发现了另一个自己的尸体。她终于回忆起一切,她才是另一个前面所言的开车的Gina,在那场派对的第二天,从Gina的浴室里破镜而生,跟随她去到医院,可Gina中途离开医院回家,又把她引到了Pembridge House。新Gina终于在那里谋杀了旧Gina,却在取其代之回医院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失去了记忆。而遭遇车祸的原因,却是因为新Gina在吉普车的后视镜里,看见了另一个新Gina虎视眈眈的眼神。
随着电影的发展,镜子的破碎始终如影伴随。似乎导演试图展现这些奇异的多重身份现象是来自镜中之人。我们把这部分当成是导演为了增加惊悚性而增加的情节,因为真的出现这样的综合征的时候,如果有,那也是大脑功能中主体空间的身体形象中构成物的破碎。读者可见拉康镜像阶段身体形象与主语我的合并的内容,在此则是相反的病理学过程。拉康第三个研讨班《精神病》第21章,对该问题进行了讨论。这里属于主语我、专有名词以及身体形象和镜像他人的紊乱。
在这里,显然核心的紊乱并不是主体自己身份的分裂,而是主体所生活的外部世界和他人的分裂。虽然,其中也涉及一部分自己的形象的分裂。然而,这里已经更加复杂化,主体的分裂使得外部世界的人物和身份分裂,只能由此才能理解该剧情的发展,也因此,随着两个Gina的视角的变化,我们才能知道剧情所阐述的内容。同时,该剧情内容很好地展现了卡普格拉妄想症以及它导致的身体形象的内在分裂。
然而,我们需要强调,这种分裂并非本质,该分裂乃拉康所谓脱落所致。在这种分裂的极端,我们才能看到电影《恐怖游轮》中类似的目光的辩证,当主角单亲母亲杰西看到那个杀害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时候。然而,差别是,外部世界全部因为这种身份的分裂而以相同的逻辑展现,而没有其他的紊乱,因此杰西的世界虽然很暴力,但已经去到治愈的方向(这点如同电影《搏击俱乐部》)。而Gina则不同,世界的分裂随着车祸而持续进展,然而,与此同时,我们发现如果根据身体形象的自身紊乱,以及影响到外部世界的他人的形象和身份,来认为该电影反应的是一种中间状态。
那么,电影《1408幻影凶间》中的麦克则是精神分裂的完整经验,该经验展现了麦克这种紊乱已经和自我身份和与自己有关“他人”的脱离,产生的是“完全陌生的”奇异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