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凡而有力的人生

在一个地方住得久了,便想去往另外一个所在,有时是为了看风景,有时是为了逃避逐渐陈旧和厌倦的过往。

很多人把这样的行为叫做旅游或者旅行,有时结伴前往一个陌生的城市,选名字好听的酒店入住,夜晚撩窗看他处的明月光,或许,只是因为来过还会离开,也许一生都不会再来,因此眼前的风景里加了心情的元素,而显得格外美丽和色彩斑斓。

两个人的旅行算是最好,可以把对方从滚滚人流中剔出来,聊聊心事,谈谈过往,说说生活。熟识的人多了,大家一起走,不算完美的旅行。彼此过于熟络,没有神秘感,有带着旧日的琐碎上路的嫌疑。

还有一种旅行,只一个人,背着轻便的行囊,素面朝天地在人群里静默而行,风吹过发隙,留下海棠花的细碎花沫子,杏花的也好,桃花的更美妙。一个人走着的时候,还要在包上栓一个小小铃铛,走一步响一响,仿佛告诉全世界,我来了,或者,我来过了。

每逢假期,就会有朋友前来问询,想没想好,要去哪里旅游呢?听说某某处新开了一处湿地,有没有心情一起去看看?听了这些话,心思会动,撺掇着身边人,一起去走走吧,别总是宅,再不出去,怕是要老去了。吵吵嚷嚷了数日,多数以失败告终。

近处往往无风景,远处需要财力与精力的相互配合,眼看着闲散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些莫名的伤郁情绪,而日子还是要照过的,不会有人因为没有去旅行而终止了生与活。

不出去的时候,还是习惯早早起床,去晨风里看早市上的烟火。各种水果颜色纷杂,煞是好看。西瓜个头大,切开来卖。樱桃小巧,攒堆儿出售。黄杏儿来自民间,盛在柳条筐里才看着顺眼。西红柿属于大众货色,铺了席子摆在地上任人挑选,卖到最后挑到最后,剩余的估堆儿作价。

这些水果里面,有的来自远方,有的来自近郊。远方来的大概属于旅行,价格颇为贵些。近处来的因为过于熟稔,就廉价些。一堆西红柿不会去眼气一斤红樱桃的同等待遇,水果的世界里,君子多一些,小人少一些。

拎着一兜子的水果和蔬菜,路过邻居家的花园,会站着看一会儿。海棠花开过结了子荫,葡萄架上爬满青翠的绿叶子。李子树才一人多高,它开花的时候不曾得见。邻人还有雅兴,艾蒿都养的跟小树一样高。忽然想吃粽子了。牙缝里迅疾溢出粽子的香,一路嚼磨着转回家去,打个电话给母亲说,自己馋了粽子,她乐呵呵地应答着。挂了电话,心里美滋滋的。

植物也会有远近之分。小区里新植了梧桐树过来,明摆着是异乡的物种,第一年的时候,长得不是很情愿的样子,枝叶稀疏,无精打采。转了年再来看,树叶子里就垂下绿丝绦,葱葱茏茏地如同待嫁的闺中女郎。蜀葵花也开,根根直立,属于清高孤傲的一品。木槿花不知来自何处,开得粉粉红红,极其素质。

那一日见一家楼下开了三两堆的粉芍药,乍见倾心,隔日端了手机去拍照,不晓得夜里的一场大风,把花瓣子抽得七零八落,幽幽怨怨地回,恨不得和风大闹一场,摆出女人家的泼辣一面,去问个究竟,替花儿们讨个说法。

中午坐公交车去街里吃喜欢的面食,找到空座而坐,老年人和抱孩子的,会有人让座。没有座位的时候,就把手吊在圆环上,随车摇摆,如同嫩柳。车上各色人等表情千姿百态。最动情的一次是在市中心上来两位年已六旬的女性,轻施粉黛,姿容优雅,衣着高品。侧耳听她们的轻声对话,原是要赶去读老年大学的,周边人羡慕的眼神里就多了一分敬重。

下午阳光太烈,适合躲在家里看书,读清冽简洁的小文。王晓莉的散文特辑里面有一篇《弟弟的树》,读一次心疼一次。作者年轻的弟弟去世后,她搬去他的住所,把她养的花和弟弟养的花放在一处。因为全家人都陷在隐讳的疼痛里,母亲每次电话过来不问其它只问花的长势。她一边回答一边感怀。后来,眼见得那散尾葵和金橘树开得茂盛,结果累累,而亲人离去的旧伤终于得愈,才会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树比人要活得长啊!树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没有特别的爱,也没有特别的恨,它们只是生长,生存,生活,才不问什么世事人情,伦理俗常,而得到周全的照顾和饲养,皆是因为,那是弟弟留下的树。

夜里,又看到安妮宝贝在书里说,中午的时候,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读自己的小说,关心的都是自己的事情。穿的鞋子,裤子,写的小说…… 她说这真的很奇怪,有些人似乎从来不会成熟,不懂得如何承担及照顾别人,只是那么爱自己。她说,因为这些原因,她其实很不愿意和人做朋友。

一个人在尘世里走着,总要寻些什么做为伴侣,旅途才不会显得孤单寂寞。与烟火相伴时,别忘了在心里种植一些可以长青的植物,也别忘了给自己的心里再关进几只小兽。没人陪自己的时候,就弄弄花草,调戏调戏小兽。一个人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与其在烦闷和愁苦中担扰未来,不如俯下身去,多听听植物们是如何平静而淡然地过完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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