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最灰暗的日子

最灰暗的日子

母亲高烧近三周，辗转两家医院后转入西北最大的一所医院诊治。因为生病症状单一，只有通过全面检查来逐一排除医生怀疑的疾病：感染、结缔组织病、结核，出血热……

从母亲发热的第一天起，她的体温变化就成了全家人心情好坏的晴雨表。8岁的儿子都知道，如果放学后能看到我在厨房做饭，肯定是外婆的体温下降了；如果看到我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准是外婆的体温又升高了，他会悄悄和姐姐说，别烦妈妈，我们吃泡面吧……

躺在没有开灯的房子里，毫无睡意，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要一想到下一个可能会排查到的疾病——血液病或是肿瘤，忽然间会连呼吸都变得不能了，感觉自己马上要窒息……

回望自己40多年的人生，尽管一路历经风雨，但此刻才深切的体会到：人生最灰暗的日子，不是青春年少时考试的意外失利，不是风华正茂时痛彻心扉的失恋，也不是人到中年的失业或离异，而是此时，眼看着被高烧折磨的虚弱的老母亲躺在病床上，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胆战心惊的等待着医生的宣判。

姐弟们被无声的恐惧包围着，互相强打精神做着无力的安慰。

是的，三个姐姐中已经有人做了奶奶，最小的弟弟也已人到中年，似乎看起来所有人对于母亲没有儿时那么的需要——母亲40岁时父亲生病去世，她怀抱着幼小的弟弟，在埋葬了父亲的那个雨天里和我们依偎在低矮的土房子里的画面永远清晰的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在没有了父亲后的这32年里，我们其实一直像是那群惊慌失措、泪流满面扯着母亲衣襟的孩子，直到今天。是母亲让我们在生活的绝境感到安全、温暖，看到希望，她不仅在家庭陷入极度困窘时为我们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物质，更是在这32年里成为我们人生路上指明方向的航灯，已经成为我们这个现在已是四世同堂，有着20多人大家庭不可或缺的凝聚力和一种精神力量的象征。

只要母亲安好，我们生命的每一天都是被阳光照耀的日子。无论是考场失利，还是和心爱的人走散，还是失去赖以糊口的工作……当世界无论怎样面目狰狞、冷酷无情的对你，只要母亲在，你就还拥有和世界联系的唯一温情，就还有继续活下去，继续努力翻牌的强大后盾。

其实我们卑微的母亲做不了什么，她唯有爱你，用她微弱但是无比强大的爱支撑着你，无论我们身处顺境还是逆境，她永远坚定的站在我们身后。

只要一想到可恶的疾病让我们一生坎坷、饱经磨难的母亲如此痛苦，甚至让她的生命变得脆弱，我就变得怒不可竭：既然母子在生命之初本是一体，又为什么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硬生生的割裂？与其注定要经受这样的痛苦，还不如让我们同生同死，或者让我们变得痴傻，意识不到随时可能会降临的恐惧和终究有一天会到来的心碎。

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我不关心天气，无论晴天雨天，我的心里一直阴霾密布；我无心做任何事，如果母亲不好，我如何出色又能怎样?孩子们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心乱如麻：宝贝，让妈妈全心为自己的母亲祈祷，期盼她早日康复，祈求生命中这段最灰暗的日子快快结束。我们生如草芥，但一刻也不能没有阳光的照耀。

只要我们的母亲能平安健康，我宁肯再穷一点，宁肯工作再辛苦一点……我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拿去交换，好让我们继续好好的回报她，好好爱她，让她去感受生活里不是只有风雪和磨难，让她在长长的未来里更多的去享受苦尽甘来的幸福。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张变利，女，陕西西安人。唯有读书，运动，写字不负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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