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自如成风景
已届天命之年，活着活着，不是明白了什么，倒像是一种难得的糊涂。觉得无求所谓了。网上把一些不修边幅、自我感觉良好、好为人师的中年男人称为中年油腻男。我感觉自己有许多疑似临床特征。比如，对衣服鞋子不是太讲究了。有一次稍稍留意了一下，发现自己前后买的三双鞋长得大概差求不多。我当年不理解我爹，一年四季固执地着一顶老式解放帽穿一身中山装。我们这些不讲究的人共同之处是，觉得对一定年龄的人来说，形质不是最主要的。有句广告说：“没有一双像样的鞋，男人是千篇一律的。”听了之后我想用那个学说河南话的鹦鹉的样子说：“你放屁！”有时候自己固执，还认为别人装13。就是颓废，还理直气壮：“爹们就这样，咋了？”有一次见某君衣冠楚楚，留着胡子戴着围巾，很文艺。王涂鸦当面说“操，真他妈有范儿！”但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王涂鸦常挂在口边的那句河南话“我们老了，无所谓了”。这种无所谓不仅对自己无所谓，而且对他人也是。你对别人也不再那么苛求了，对自己的许多事也不在乎了，相反是求诸内心。
如果把人生比作是花，百花丛中最鲜艳、众香国里最壮观的牡丹。但是，不是人人都能长成这个样子。比如秋菊，虽然长得猥琐，以至于今天我们说起菊花都变味了。然而，不与桃李争春，不招蜂惹蝶，恰恰是它的别致。黄巢同学感慨地说“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比如苔花，更是不起眼，然而，随园主人说：“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作牡丹开”。有时候人们未必关注花开的样子，也是怒放的过程。宁夏有首叫《绿韭菜》的花儿这样唱“：园子里长的是绿韭菜呀, 不要割呀, 你叫它绿绿地长着”。其实，不开花也并非不精彩，生命并非都要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不是我的事，我只“绿绿地长着”，既体现一种本色，也是一种积极的蓬勃的生命状态。
人生是多姿多彩的，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得像酿酒，要调出自己的度数与香型。我不喜欢高度酒，因为拿神经。就像闷倒驴，那是打定主意拿人的。而67度的衡水老白干更他妈狠，喝下去从嘴到胃，火辣辣一条热线久久不散，这是下线。还有一路通过神经往另一个方向，直接上头。至于是清香型、浓香型，还是酱香型，那是各有千秋。
近读陈眉公《小窗幽记》有所思。陈眉公曰：“酒能乱性，佛家戒之。酒能养气，仙家饮之。余于无酒时学佛，有酒时学仙。”这两句大意是：作为世间人要学着收放自如，既要拿得起也能放得下。不喝酒的时候要以佛为榜样勤修戒定慧，六根清净，修身养性；须喝酒的时候应当放浪形骸，如仙人般潇洒的生活。事理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读书最可怕的后果是把人读成了呆子，读得不通人情不晓事理。就写作而言，有人写得从容，有人写得辛苦。从容者倚马可就，挥洒自如。苦吟者“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流泪”。东坡先生说“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杜甫诗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只有如此，你才学佛象佛，学仙像仙。
陈眉公还说:“武者无刀兵气,书生无寒酸气,女郎无脂粉气,山人无香火气,便是世上不可少之人”。上兵伐谋，又何用刀兵气？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兵者的最佳境界。你看昆山龙哥，秀腱子、亮胸肌、刺青龙、舞钢刀，岂不威风。但实则草包一个。真正的读书者，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有何寒酸气。根本用不着你之乎者也、子曰诗云地卖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很反感那种端起架子做事的人。读起书来必焚香沐手，动辄着汉服持汉简，煞有介事。开卷有益，何必过分在乎形式与样子。真正的读书人，常常是枕上、厕上、马上，无一不可。比如厕上读书，绝对不会有辱斯文。美人若有丽质，岂用脂粉。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人谓脂粉二物,原为中材而设,美色可以不需。”有道是：胭脂本俗粉，岂抹人上人？“脂粉焉能污人,人自污耳。底子不行，再刮腻子、刷涂料都没用。至于香火，是俗人求福求贵的小我干的，僧人本已实现大我为目的，又何须香火气。应是仙风道骨，不落尘俗。
说学佛学仙不过是比方。活出境界的人的最佳状态是从容与淡定。如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所说的“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静是安静宁静，躁是浮躁狂躁。开车上路，司机躁行人也躁。有时前面的车处理不当临时变道、穿插，遇到这种事，我就让一下。因为这样的错误我也常犯。但是，有的人不，车急促地鸣喇叭。有的撵上来车窗摇下来甩一句“日你妈会不会开车！”交通违章了有交通法规处理，就是肇事了出了人命也有它的解决办法，至于要问候一下人家的母亲么？遇上我这样的老朽，一点都不气。一声叹息！但是，遇上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吃这一套，一脚油门冲过去车一别：“日你的个贼妈，你骂谁呢？你给爹们下来，看老子把你狗日的逼嘴打不扯！”三伏天下雨雷对雷，朱仙镇交战锤对锤。这一来二去不就干上了么，有时还出人命。你说这淡定与浮躁、从容与焦虑的差别有多大？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