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最后的国营集体工⑥
文丨曹旭
第22节.铁嘴拆迁开酒吧
老曹也是每年检查身体,43岁那年,查出肝部有一个小囊肿。中西医院的朋友说,再复查复查,戒酒吧。
“天地一朝,万期须臾;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要戒点酒吗?戒掉?老曹戒酒一周多些,又继续开喝,一边与同学举杯相碰,一边醉话自白:“死只当是被驴踢死”。
他的工作内容也就是喝酒。
那时候拆迁,每天管吃管喝,还有补助。去北京做本地上访人员的工作,一天补助300;拆迁后来叫做动迁,一天的补助也有200,加上拆迁一户成功,还有提成金收入,收入不菲。
如果是钉子户,还要拉住一个城中村的小组长,喝酒一次两次的,暗许下赔偿的诸多条件,带动那一组只剩两排六家的钉子户。有小小组长打头,不出一月,相继拆掉,表彰奖金,和弟兄们分了,自己还落了将近一半。
花好月圆,老曹和分管领导手下的几个兄弟,那一晚上五粮液庆祝,喝的大醉,醉到失忆。
大家说:“还是曹哥的嘴啊,那几户我们半夜雷子炸、断电路、堵锁眼儿、打闷棍,连那些家孩子学校的老师都做工作,整不成,还是曹哥出马,十几天就拿下;曹哥,真是铁嘴!老曹真是威武,曹操曹梦德啊!”
老曹有些得意洋洋,不仅是一张铁嘴,还有酒精酒神的传奇。
那间钉子户的事弄成不久,老曹私下里打通关节,在步行街挤走了一家店铺,和小组长合开了一家小酒吧,算是练歌房的变种,上下两层五个单间,周末假日常常夜夜客满,即便是下午,诸如小刁他们也常来喝酒歌舞,老曹不免常去助兴。送酒送话,笙歌达旦。如此这般那端,左手是工作酒,右手是生意歌,醉日月为窗户,歌八方既厅宴。
家人劝他少喝,又逼着去检查身体,有时候半夜肝腹部会痛醒,只是长期酒醉,麻木不觉,一旦清醒麻痹消失,痛感便凸显了到中心医院检查,果然不好,小囊肿不仅长大了一圈,还衍生出另外的一粒。
“不要再喝了,快做手术吧,微创除掉!”大家苦劝。
那时节,心灵感应吧,我也在急诊室输液。
出差从丹东到凤城,至青岛过泰安,工作餐,联谊酒,相逢宴,庆祝席,回到北京,又众人接风,风声诳语,马不停蹄,如是飞机高铁,东来西去,接连喝了四天,最终倒在通州,当即送中医大东直门急诊,昏迷了三天。
雪花梨花飘逝,三春来而复去,桃李闪烁的节后,电话找到了老曹,并非巧遇,实则命运所济,那时间老曹已经不再上班,偶尔回局里办事。那天则是邀请几个领导和同事到家聚会,一直等到了傍晚。最终得知,他搬了新居。
第23节.梦德重疴换新居
获知已经绝症,但是并未放弃,不是说五脏六腑之中,肝的复制和再生能力是最强的吗?新世纪,经济社会发展,脏器移植不是新闻,割掉1/3的肝脏,那个老干部多少年了,常常不是还在小区里散步?
步行街的酒吧股份让了,西关的老房子卖掉,在莲城市新区购买了一套新宅,要妻子学驾照,不再骑电动车,两个人都属狗,买一辆雪铁龙,奔驰一条红色的蛟龙,那台红艳艳的,常常在入住人家尚稀的小区里进进出出的雪铁龙。合同工大病重病医疗费报销一部分,手中还有一部分,还能治病,于是,河南省医科院附属医院,上海二军医大长海医院,北京昌平北城中医院,几乎到通州了,几乎到通州中医大了。
如是,中医西医,饮食起居,至少亲朋好友管束帮助而管束。如此,不是传闻的一年有余,一年半载,更不是“肝癌少到半年,多则一年必死”的断言。
同事们到家聚餐,见新房虽然不大,90多平米电器家具一应俱全,装修装饰中西合璧,新颖别致,只有老房子的那一幅画,高山瀑布,一个人赶着几头驴,仿制的古画是旧的,其余,悉为新置。
众人暗暗叹息,或者点赞时,听到老曹打电话:“再给我捎回来两瓶啤酒,大瓶子的。”
乖乖的继女蹦跳着跑过来劝:“你别喝了,别喝了。”等一会儿又忘了,说要捎东西,捎点糕点什么的,被老曹一把抱起了:“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好像一切无恙。
老曹也常说闺女懂事了,问寒问暖的,钻到怀里,要来的甜点,还会分给爸爸一块儿,家里来了客人,不让酒却会让烟。每每如是,厨房忙活的老曹妻子,只是默默地垂泪。
住院期间,老曹不愿意妻子陪着。妻子在烟厂上班,请假不容易,老曹住院时间久,独自已经习惯。
直到有一天,老曹给妻子打电话:“我感冒一直不好,身体软了,都快去球了。”
妻子才不得不面对最终的结局。诊断身心,自己是自己的医生,自我感觉是神奇而确凿的吧?
如此,每当出差到郑州,我总要回去看看,谁也不见,只老曹一人。
想见的另几个人,已经渐次死掉,如那夏季的一种细叶行道树,秋前的风吹来,和着众生的性命,翻滚着,纷纷飘落,黄艳艳的如花,又遭夜雨袭来,橘色的灯火下,一地暗红。
第24节.小乔辞职捞偏门
老曹没有死。
死在他前面的是乔明月,乔明月是被害死的。
乔明月的母亲早亡,父亲心脏病过世之后,只剩下一个兄弟小乔,老单位照顾他的亡父,安排小乔在城市管理局上班。
城管初级建设阶段,法制不全,执法标准不清,宽严程度不一,随意所欲。尽管城管形象很是威武,在街头巡逻,服装整齐,摩托车量统一,结队扬威,来回各个商城夜市,仿佛气派,但是执法粗放,还有带红袖章的临时工作人员帮助收费,五元两元,积少成多,这是蛮横,有损整体形象,无论正规队伍还是激进分子,市民私下取一绰号2508~X部队,既二百五、八长、傻X组成。
乔明月的兄弟小乔,身穿制服,头戴大檐帽,和同事一块儿开着三轮摩托车,专程回家拿东西,或者喊家属院里的人喝酒,甚是显眼。
随着时代的急速变化,全国城市管理的各项规章制度相继出台,队伍建设步入正轨,全省各市全面调整收费透明管理人性化,临时工全部遣散,城管越来越严,队伍建设迈上新台阶。
队伍规定中午不许喝酒,小乔偷喝几次,面红耳赤地在街道上执法,被抓住一回,做检查,扣奖金,却执拗不改,又常常请假,不顾罚金,会上点名批评,私下队长谈心,他也是当面要痛改前非,诚恳之至,但是回身就忘,依然我行我素,拦也拦不住,照此以往,落魄的臭硬石头,行为更为放肆,乃至于上午请假,下午不来,又放纵到一天,两天的不来,已经是旷工了,除几个狐朋狗友,大家纷纷摇头躲开。
大队小队的队长,大多是军人出身,会有一些照顾之心,看他如此,也没有办法,只是骂道,这个小兔崽子,哪儿是军人的孩子,他父亲还是海军的技师呢。是啊,听说他的父亲在城西,不远的海校服役志愿兵,离家很近很近的,十几年却顾不上孩子的教育。
大家彼此叹息,无奈一次两次的批评、扣钱,那孩子成为众矢之的,即使单位的狐朋狗友,在公开场合也远离他,怕影响自己的前途,除非私下里他又是请客大请客挥霍花销。
这样的环境破坏和浪荡工作,那真的是干不下去了,小乔也不再等三年合同后要转正,一冲动,辞职不干,也有传说是被开除了,谁也不知道。不肖之子?无可依靠,小乔不再酗酒,不恋女色,实际上,是恋上了赌博。
上世纪末的内陆赌博,算是小赌,玩一种比点游戏,也是押宝。
这种赌博,起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或者几个同学一伙,谁赢谁请客。点了好菜,喝的酒多了,玩乐时间延长,赢家还要倒赔钱。
之后,这种游戏,蔓延开来,形成了不同的圈子,认识的、间接认识的、间接不认识的,介绍而来,渐渐成风成圈,各种赌博圈子已经杂乱,赌气上升,赌劲儿常兴不衰,一天一夜的不尽兴,两天两夜,还有昏天黑地、烟天酒地,真真的赌徒,个个熬的眼发红、舌生苔。
乔明月的兄弟小乔辞职,就是这方面的诱惑。
俗语说:大赌倾家荡产,小赌养家糊口。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孩儿,跟着他参加不同的牌摊,进入不同的赌局。
小乔其貌不扬,外形猥琐,身高不及乔明月,而且骨瘦如柴,声音细,走路拖沓。陌生人一般不会相信他们是一母同袍,但小乔的确聪明过人,很有捞偏门的天赋,号称“赌博杀手”,行而不漏,手疾眼快,技艺超群,不论是打麻将,纸牌“拖拉机”,还是挑红4,赢多输少。周末聚摊,同时结婚,同学聚会,莫不前凑。酒后逞兴逞能,闻讯而至,从未缺场。
因为聪慧敏捷,心怀计谋,技艺愈发长进,输家给一绰号“掏烂兜”,他的别称则是“一篮擓”,他也就是一个习惯,常常掂着一个塑料条编织的篮子,打牌时间用得着,“收锅”的时候,不必检点,一堆一堆地往篮子里搓,日久天长,没有人和他打牌,哪户人家、哪个组织、哪个办事的支锅打牌,只要见他在,扭头就走开,知道他去就不参加,以免“掏烂兜”。
于是,好久没有他的信息,直到又传来奇闻:那一次是一个大学讲师结婚,晚上,他逮着一个趾高气扬的玩家,杀伤杀透杀晕。那是子夜开战,不到丑时,杀得“起场儿者”借钱借到不好意思,再借钱借不来,在客房里抽烟。
暗暗的廊灯下,一个输完了的另一人,说出了其中的秘密,说刚才杀你几把的,就是西关的那个“一篮擓”,老杀手。
“起场儿人”是南关派出所的一个协警,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厘清了其中的蹊跷。于是,喊来几个联防队员,趁天亮之际,在酒店后面摩托车棚里挤住他,打了一顿,索回输掉的600多块钱。那时,一墙之隔的新郎讲师,迎亲队伍出发,正是鞭炮连天。
这件事发生之后,大家才知道,他在城市里的东西南北四关瞎混,只要听说谁家结婚,估摸着那样的圈子,谁也不认识,就冒充熟人,过去观察一会儿,等众人酒力烧脑,赌兴茂盛,就凑过去,小心翼翼,最终会通吃通杀。那些亲朋以为也是新郎的好友、同学或者什么关系,新郎以为是朋友的朋友关系的关系,没有人注意,也以为是圈子里的人,自己人不会是抽老千,不会是偷底摸招,随心去了,酒醉着和他硬扛任性。
这样的赌摊儿多了,知名了,又被协警逮着打了一顿,再去冒充亲友,去拾钱、去骗钱、去圈钱,不成了。这个混子在城里的同辈人当中,不仅混不下去,而且再那样混下去,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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