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刘震云,哪有什么宏大叙事,有的只是柴米油盐
刘震云的书,适合打发时间,随便翻翻,一上午就过去了,有点类似金庸的武侠小说,读起来颇有速度,畅快淋漓。从他笔下人物俯拾皆是的口头语和十足的市井气,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的流水帐结构,刘震云写的东西实在太像网上普普通通的一篇八卦贴。
《单位》写于八八年,是刘震云这一系列八卦贴的处女作。讲述了在一个人浮于事的国有单位办公室里,为了职称、入党、分房而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最后有人欢喜有人忧。随后的一篇,让他声名鹊起的《一地鸡毛》讲小市民小林,每天应付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琐事,从名字看就知道内容更低俗,难登大雅之堂。
这种庸俗的题材实在不像一个有艺术追求的作家写的,这还不算,他一口气写了五篇。如果在《单位》里加上几则韵事,变得更其香艳一点;或在《官场》、《官人》里添几笔肃贪,变得更其跌宕起伏,则刘震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反腐小说作家,也就没后来陆天明什么事了。可比起韵事、肃贪这类更取悦读者、更有市场的东西,刘震云似乎只沉迷于描述普通人的生活琐事。
他对柴米油盐、生活琐事、无休止争吵的描述,简直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单位》里通篇不见一处宏旨,没有迎接四个现代化,没有红旗标兵。题目是单位,开首却没有对规模效益作半点铺陈,单刀直入讲起单位给每个科室发了一筐梨,老何与小林抬回来,众人分梨的景象。“大家开始找盛梨的家伙。有翻抽屉找网兜的,有找破纸袋的,有占字纸篓的,女小彭干脆占住了盛梨的的草筐,说到家还可以盛蜂窝煤。”
提到单位分房,也是贯穿全文的一个主题。人们仿佛得了一种怪病,逮着什么都要羡慕嫉妒恨。有人升了官:他走狗屎运。有人分了房,我比他能干,为什么不是我?单位里的每个人,无论职位贵贱,都共享着同一个价值观,那就是逐利的价值观。刘震云没有点明人性是唯利是图的这个残酷事实,但他放大了人性的阴暗面。他笔杆下的人物分明都是见利忘义的。
为了利益,一个办公室面对面的同侪可以撕破脸皮;同样是为了利益,刚才的两个人又可以和好如初。对利益的追求成为刘震云笔下人物的奋斗目标,是他们眼里唯一看得见的东西,其他诸如友情、责任、善良皆是不见踪影。单位具有改造人的功能。它像一把刻刀,随着时间的流逝,把小林凿刻成了老张老孙老何们的模样。
刘震云构建了一个总体上说是悲观的现实世界。从他的视角看过去,除了女小彭,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团糟,有着亟待他们着手解决而又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问题,为生计忙碌而奔波着。要摆脱目下困境,就要学会附和,习惯低头。只有现在低头,才能在今后抬头。
在这个游戏里玩,就要遵循游戏规则。小林终于顿悟到,“世界说起来很大,中国人说起来很多,但每个人迫切要处理和对付的其实就是身边周围那么几个人,互相琢磨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刘震云化为一个局外人,不动声色的在角落里观察着人们的纷争与病态。他的记录不偏不倚,不带感情色彩,很难从文中见到他的情绪。
对于这群鹬蚌相争,他是乐见其成,还是痛心疾首,无从而知。他没有树立起一个类似道德标杆的东西,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答案,这个答案需读者自己得出。沉迷于记录下里巴人及其生活琐事的似乎不应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作家之所为。可就是这个发八卦贴写流水帐的人,却在不久后,花费八年,写就两百万字一部小说:故乡面和花朵。他分明也找到了他为之奋斗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