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鑫明：一碗清水照乾坤

一碗清水照乾坤

黄鑫明

桌上有一碗清水，一碗很普通的清水。盛水的碗是一个很朴素的缺了口的瓷碗，缺口不大，三角状，大概是受时间的打磨，豁口边缘已经不再锋利。碗里有一小块碎片，大抵是放碗的人不经意间磕了，又或许是贪玩的孩子不小心打破了。碗上画着模糊的花纹，寥寥数笔勾勒了一个大概的模样，但由于年代久远，花纹已经糊了，分辨不出画的具体是什么了。和书中描述的古瓷 :此碗“露胎部位瓷质润白,泛起浅淡火石红,无旋纹痕。釉面橘皮纹跳动似火烧  截然不同，也许是仿古的现代工艺品吧。

碗里装有些许清水，大概是是因为缺角的存在，漏了一些，又或者是随着时间的蒸发，散了一些，只有小半碗的样子。不过小半碗也并非全是水，在水的最底层，碗底的上层夹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一个叠一个地躺在碗底，一动不动。因为有了灰尘的铺垫，水面还是临近豁口。

我屏足了呼吸，丝毫不敢有大的喘气，也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生怕惊醒了熟睡了不知多久的尘埃，搅了这一碗的干净。我看着这碗水心想如果此时用埃及神话中摩西的手杖将碗和水平分成两半，应该会发现，透明透彻的水，浅灰污浊的尘埃，深色纯正的碗边，三者颜色在不断加深，用时髦的话来说应该是属于递进色了吧。突然间觉得这碗水有了别样的味道。不过哪怕是这么去观察这碗水了，它还是一碗普通的水，一碗最普通的清水，甚至还不如别的清水，至少不会是有缺口和积灰。不过正是这碗最平凡的清水却最耐人寻味。

水乃透明无色液体，小石潭记中便有记载，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写的就是它的通透。阳光照射下鱼就像在空气中游动一般，这得是多么干净的水，而要这么传神的记录这淌水得要有多么干净的心呀！

说这水干净莫不是说这水中并无杂质，只是杂质在这水中是被水所温柔对待，又或说二者相处相安无事。正所谓上善若水，它并不与你产生争端，自然也就无所谓混杂的污浊。而眼前碗的清水也是如此，你不知它存在于此多少年前，也不知他在成为这碗水之前经历过什么，水是混杂还是干净，但是现在的它就是那么通透那么干净，即使桌上布满了灰尘，碎片还碎落在碗底。或许在最开始它也挣扎过，和时间的尘埃做过斗争，不想让外界的污浊玷污它洁净的身体，灰尘和水在碗中相互纠缠着交织着，远远望去好像一碗墨汁，黑的彻底而纯粹。但为何最后眼前的水是如此的清澈通透呢？

站在桌旁的我陷入了沉思，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偶然的现象还是有着自身的必然规律？如果是偶然的那与朱元思书中描绘的: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又该如何解释呢，如果是必然的当今社会下日渐混浊的水，日渐迷惘的水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盯着碗中的水，希望它能回应我，给我一个答案，到却又自嘲，水又不能说话，怎么会给我答案。但当我准备收回目光不再做这些无用功的思考时房檐上一块灰尘落了下来，径直砸向碗中。我伸手去接，想保持住这碗清水的通透，但从目光射出，收回再到思考过后的伸手，整个流程的时间还是太长了。灰尘就这么在我眼前滑入水中，我想完了，这一碗清水怕是保不住了。

灰尘在重力的加速下径直地砸入水中，看似轻柔但却蕴力无数，将水面砸的四分五裂。水的碎片在碗中纷飞，水面不停的摇晃，好在碗面够高，我也躲得及时，碎片没有划伤我。过了一会儿水面重新变得平静，块状的灰尘也在砸下去的一瞬间分散成无数个小颗粒，随着水波轻轻飘荡。一时间原本清澈通透的水开始有着灰黑，我以为它会一直这样灰黑下去，但慢慢的黑开始扩散，由原本来一团变为一片的灰。由分散在水中各层，上下漂浮到慢慢平静下沉。整个过程缓慢且无声，我是丝毫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生怕打断了它“成长”的过程。  最后所有的灰都潜了下去，不管是表层还是里层都看不到一丁点儿的灰色，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灰来过一样，一丁儿痕迹都找不到了。如果非要说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底层的尘又多了一点儿吧，多了一层新的灰蒙蒙的。而恰好是这一层新生的灰让透明的水和灰黑的尘埃之间多了一道界限。上面是清澈通透的水，下面是安静祥和的尘，多么和谐的组合呀，我惊讶道。

我惊讶于这一变化，不止是和我想的不一样，更是我似乎从这一反差中明白了什么。我似乎懂了为什么古文中有记载那么通透的水，也醒悟了为什么现在的水看似洁净却混杂着无数的杂质。大抵就是一个“争”字吧，你若想在浑浊中争得一片干净，那么到头来只怕是尘埃无尽缠身，若是保持初心，以不争之心包容万事，那么沉淀下来的还会是最初的通透。水是如此，人生只怕也是如此。不过，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能看透一个 争字呢？

我轻轻地向这碗水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悄悄的走出仓库，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尘埃，搅了这一份清净。

桌上有一只豁了口的碗，碗里有干净的清水，碗里有干净的心。

【作者简介】黄鑫明，湖南邵阳人，怀化学院本科二年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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