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尘封的年味

寂寞心旅

又过年啦,一桌不算丰盛的菜摆在桌上,这让我不禁打开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年味。

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加之是偏僻的农村,对过年的记忆是很深刻的。记忆中的过年虽然不热闹,吃的也很普通,可那浓浓的年味仍然挥之不去。

忙碌

记忆中的过年就是忙碌。大人忙,忙的是准备过年;我们小孩忙,忙的仍然是准备过年。一进腊月,伙伴们就互相邀约,带上砍柴刀,进山去找比较硬的树,什么亚罗椿,铁亚椿,紫油木等等之类的树,并且要的是老的,有干心的。用那油黑的干心来砍陀螺,粗大的用来砍大陀螺,我们叫网手陀螺,大的有十斤左右。我们是小孩,自然打不动,那是大人用的,我们用的一般只有两三斤。细一点的,用来砍小陀螺,我们叫它地陀螺,地陀螺的大小也不一,小的几两重,大的一斤多。大人活儿繁多,一般不帮我们砍陀螺,只有我们自己来砍。一不小心手被刀子砍破了,赶快找点青蒿,把叶子摘下来,放到手心搓揉,再吐上点唾沫,又再揉揉,压在伤口上,止血消炎一次搞定。血止住了,休息一会,又再砍。有时一天会砍破好几次,可陀螺没砍好,一般是不会停下的,手虽然伤痕累累,可痛并快乐着。无论大小一个人要砍好几个备用的陀螺,备用的一般把他放到池塘的淤泥中,防止它开裂,到用的陀螺丢失或被打烂,就把备用的拿来继续打。砍好了陀螺就在路边空地或者庭院练手,哪怕没有同伴,只是一个人玩也会常常入迷,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到腊月二十边,就得为大人干点正事了,因为二十四要扫房子,我们就要去山里砍带树叶的树枝。扫房子一般的树枝是不能用的,我们用的是一种叫猪栗树的树枝。树枝砍下来后,在枝头留一些带叶子的小树枝,把它扛在肩上回家。路上是不能让那些叶子拖地的,回家后也是不能遍地放,要把它放到高一点的柴草堆或瓜架上。

越近年关越忙了,大人们白天都在做农活,没有较多的时间打理家务,于是,像扫房子这样的神圣任务就得由我们这些家里边大一点的男孩来完成,还得记住大人教的扫房子时要念的“病痛灾难扫出去,金银财宝扫进家”等几句口诀,边扫边念,楼上扫了扫楼下,楼下扫了扫地上、庭院,一直扫到大门外,几个小时下来,扫得是灰头土脸,念的是口干舌燥,可心里充满快乐,因为要过年了。

禁忌

过年是有许多禁忌的。语言行为的禁忌比较多,在过年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哪怕是再调皮犯错,大人都只会好嘴好脸地说你,绝对不会打骂。可平时肆无忌惮的言语也得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哪怕是过年这几天不会挨骂,可过完年,大人们一般都会秋后算账的。

过年的时候只要大人使唤,哪怕你玩得再起劲都要赶快答应去做,万万不可拖延。一些平常的说法也要改改,像烧火用的柴,不能说“柴”,要说成“财”。火塘要添柴了,要说“添财”,出去抱柴,要说成“抱财”。抱进门了,要大喊“财进门喽”,这时,屋里的人就要赶快起身来接,嘴里应着“接财,接财”。这是规矩,不能破。

吃饭是不能自己随便夹菜的,想吃什么向大人说,由大人夹给,自己只能盛饭和打汤。吃好了,轻轻放下碗筷,同时嘴里要说“吃不完”,如果忘记说了,通常我父亲会冷哼一声,或者我姐姐会叫我一声小名,以示提醒,这时我就赶快说“吃不完,吃不完喽”。有时弟弟妹妹忘记了,我也是这样提醒弟弟妹妹的,不能直接跟他们说:“你还没有说‘吃不完’呢。”这也是规矩,不能破。

其实,过年的饮食也是有禁忌的。除夕的饭一定要做得多,要做得真的吃不完。大年初一早上是不吃饭的,只吃年糕、喝糖水,一天到晚不能吃酸的东西。初二早饭吃油煎糯米粑粑;初三早饭吃汤圆。所有这些似乎是在暗示新的一年的生活水平要高于上一年,日子甜甜蜜蜜地开始过吧。

除了这些,在今天看来还有许多荒唐的禁忌,像除夕夜的火塘不能熄火,要烧一个大木疙瘩,据说疙瘩小,来年的年猪就会小。大年初一的禁忌就比较多,不能用刀,不能扫地,不能串门,不能把洗脸水洗脚水倒在地上。现在想来实在可笑,可那时必须照做,因为这是规矩,是不能破的。

玩耍

大人们一年到头就只有在过年时在家休息几天,他们也和我们小孩一样,最高兴的就是大年初一了吧?

吃过年糕,男女老幼都会赶往村口小学的操场。操场不大,大约六七十平米,因为操场要用来进行打陀螺比赛,所以,妇女小孩或一些年纪实在大的老人就挤在操场旁边的梯地上观看比赛,一条由东到西穿过操场的路上也挤满人,大家唠着一些闲话,听到一些可笑的事都会开怀大笑。可妇女们仍然舍不得闲,边等待观看比赛,边做一些针线活儿。

打陀螺比赛的男人除了我们小孩不能参加之外,不分什么年龄段,也没有什么人专门组织,用的都是那类大的网手陀螺。分队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划拳。几个人团团站在一起,嘴里喊着“一、二、三”,喊完把手掌伸出去,掌心向下的为一队,向上的为一队,不过这得反复几次,把人数分平才可以进行比赛。在比赛中途别人也可以随时加入,也是用这种方式决定该加入哪支队伍,只要比赛双方的人数相等就行。

分出比赛队伍后,每一队才会有一个人出来安排一下谁来第一个打,谁是最后打,当然也不是搞“一言堂”,大家可以讨论或进行推荐,自荐也行。不过,一般被安排的这两个人都是要在本队技术比较好的,决定后,这两个人就分别站在队伍的最前和最后,其他人则在队伍中随便站。

比赛开始了,两队在操场上站成纵队,排在最前面的那两个人互相走近,用石头剪子布的方式,来决定胜负,输的队先支陀螺,让对方来劈打自己的陀螺。只见支陀螺的走到操场中间把陀螺抽得飞快的旋转,劈打这飞快旋转陀螺的离它数米,左手紧握短竹棍,右手握着自己的缠了数道细绳的陀螺,随着一声猛吼,陀螺带着呼呼风声从手里飞出,疾若闪电,狠狠地劈向正在旋转的对方的陀螺,有时会把对方的陀螺劈打得飞出场外,如果木质差的甚至是当场被劈打烂掉。随着陀螺碰撞的一声震响,围观的人停止了一切活动,发出积蓄在胸中的呐喊,为比赛助威,这场面壮观极了。

看大人们比赛,我们自然手痒极了,一群伙伴邀约起,到操场东边的一小块空地上,拿出自己的陀螺,像大人一样分队,开始我们的比赛,在冬日的阳光下挥汗如雨而全然不知。

女孩们则有自己独特的娱乐方式,她们会从家里带来麻绳之类的在路边跳绳。据说能跳出很多花样,只是我们忙于自己的战事,无暇去观看或参与罢了。

扑克是奢侈品,不多。会玩扑克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会看懂的也自然很少,大有曲高和寡之味,玩扑克的就只能几个人在路边自我陶醉了。

这样的年味铭刻心间,让我岂能不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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