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里写春秋（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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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下学期学生报到之前，学校的主要工作是安排课务、备课和家访。

许校长在安排课务会议上说：“教师大体上要进行大循环，能跟上去的尽量跟上去。”他上半年是教初一政治课的，这学期按道理他应该跟上去教初二。但课务一公布，大家就议论开了：说是大循环，自己都不跟上去！

我认为，学校全部老师大循环那是有困难的，但那是对教师而言。作为一校之长，至少应该起带头作用，不能以为自己手中有权排课，就可以得到优先。对别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不管怎样，自己说的话是要算数的。古语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如果他跟上去，教出的成绩也好，教师自然会心服口服，还会崇拜你，非议也自然没有了，讲话也就更有分量了！作为领导，只叫人家往前冲，自己却往后退，谁会服气呢？

8月29日下午进行新生家访，全校老师分村落实家访。我分配到王凡村，共计有新生26人。这些新生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就找到我班学生胡申贵家，我叫他给我带路，我一家一家地去送入学通知书。每到一家，家长们都非常热情，倒茶让座，还叫我分班时候给他们照顾一下，分个好班级选个好老师教他们的子女。我只好应承着，我知道，这是不可能都做到的，但我不能扫了他们的兴，拂了他们的一腔热情。

接着到前水送，在二甲班学生许红艳的帮助下，我又一家一家地送，不到两个小时，我的26份新生录取通知书全发完了。

也有的老师懒得走，就叫村里他熟悉的学生代发。我想，新生入初中，对于学生来说，一生只有一次，应该让他（她）们有一种隆重和仪式感，老师把录取通知书送上门去，总比别人送给他好，在记忆里，也会有所不同。所以，我必须一人一人地送到家，而且这也是一种责任。

完成了新生家访之后，我就骑自行车到老同学吴有龙家借来一把气枪，开始学打鸟。我从黄田畈新华书店买了两盒铅制气枪弹，一盒约有200粒，到黄田畈溪滩的大树下找鸟打鸟。打了很久，也没有打下一只鸟来，我就把枪背到学校里来，又到校边的小山上找鸟，那些麻雀很鬼的，一听见枪声，全飞跑了，可能鸟兽也有他们自己郎语言，否则怎么会我一响枪，鸟就藏得无影无踪呢！

以前我见过胡章亭老师气枪打鸟，我就去讨教怎样才能打得准。胡老师告诉我说：“你首先得调整准星，有些气枪的准星是要靠持枪者不断摸索的，一般在5米左右，三点成一直线，光懂得原理还不够，还要苦练持枪本领，开枪时，只要枪杆稍有抖动，发出去的子弹就会偏离。一般像你这样，没有经过一定时间的严格训练，想打到鸟是不可能的。”

后来的接连几天，我一有空就到山间空地上去，自己画了一个靶子，照着打，一连练了几天，没几次打进靶心，练着练着，也没了信心，就把气枪还给了回去。

8月31日，我从王凡医院回来，在校门口发现停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林江麟、金福良和胡向荣老师围在拖拉机边正说着话。林老师跟我说：“许XX要调到我们学校来了，他去画水中学搬东西，我们一起去帮他拿东西好不好？”

我说：“好呀。”

这时许XX老师从学校向大门走了过来。于是，我们五个人就坐着拖拉机去帮助他搬东西了。

许XX是我高中时候的英语老师。严格地说，在高中时候，我们是没有英语课的，高中两年中，没有上过一节英语课，只是高校扩招前，我去画水中学复习的时候，他教过我一个学期的英语课。我考大学的时候，英语是不记入总分的。

在我的印象中，许老师脸色黝黑，讲话中气不足。他讲话声音很低沉，我坐在后面，几乎听不清楚他的发音，尤其是刚学英语，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这样，也好像是那样，发音总是咬不准。所以上英语课就特别吃力，再加上他的声音轻，我更是烦恼。为了考试，我不得不请教别人，有时候就直接到许老师的房间里去讨教。他的房间在大会堂里，我们要穿过操场，走很多的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许宅的人，感觉他的英语水平很好，是我所敬仰的老师。

但我所疑惑的是，我们开学报到时间是8月25日，按道理说，如果教师调动的话，早就应该知道并同所在学校的老师一起报到的。据说，他在8月21—24日还到画水中学去护校，对自己的调动一无所知。可见许老师调到洪塘中学来，是很突然的，更不是他自己要来的。再说画水中学是县属中学，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洪塘这社办中学好。他肯定不会放着有优越条件的县属中学不呆，而到社办中学来就低的。于是，大家就有了各种猜测：许老师或许与学校领导的关系处得不好，被踢出来了，否则不会到开学那天才通知他换了学校的。

看来，无论在哪里，都不能得罪领导，否则让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这是教训也是经验。

我们坐着手扶拖拉机去画水中学，他还住在原来那个我熟悉的房间里。房间里看上去有些零乱，桌子、椅子和书架上积满了灰尘，书籍乱放着，看上去很混乱的样子，地上也散着一些试卷类的纸张。床上篾席卷着，床板上堆着一些捆着的书，一些衣服装在网兜里。

我们几个人忙着把捆着的书先放到拖拉机上，老师搬家其实就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除书之外，就是被子，台式风扇、小竹椅和一把藤椅而已。这些东西放入拖拉机里还是很空的。没几分钟，我们就把东西搬上了车。

我知道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徐世光老师还在学校里，但我不能现在去找她。在搬东西的时候，我见到了来来往往的老师，有我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但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问候或者送行。这让我很奇怪，好像他们跟许老师都不认识似的，同事多年居然一点温情都没有。在社办中学，如果有人调动的话，大家都主动去帮忙搬东西的。大家纯朴得像村中的邻居一样，一家有事，大家帮忙，很是热情。

我们开着拖拉机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了。在校门口，碰到了杜旷老师，他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他说：“许老师，从县属中学下放到社办中学，可以当领导了。”许老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杜老师的话，我认为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味，或是嘲笑和讽刺。

这次搬家，让我感受到世间的炎凉和薄情。还好，我们有几个人来帮忙，要不然，如果自己一个人来搬东西的话，真会让人脊背寒冷的，虽然室外是三十几度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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