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命运》（五）
五、扭曲
当别的同龄孩子像林中的小鸟，畅游在知识的海洋时，燕子开始学会用钱来计算自己活着的价值，因为这也成了她与家人沟通的唯一媒介，当那双布满倒刺的双手捧着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赚得的工资时，母亲才会给她一个复杂的表情，或厌恶，或疼惜，或内疚，或愤恨……
燕子知道，母亲是个不擅表达的人，她没有朋友，就像自己一样，母亲何尝不是顶着乌云生活着，她没有爱情，在最好的年纪，因为兄长的婚姻，母亲只得委屈嫁给了上不了台面的父亲，当一切已成事实，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的人生有了片刻灿烂后，大女儿偏偏早逝，加上带着诅咒降临的燕子，让母亲的生活一度没有光明。
于是，母亲把父亲当作了扼杀她爱情与幸福的刽子手，在燕子不多的记忆里，似乎很少看到父母间彼此交流，或许，除了在同一餐桌上吃饭，在同一床塌上睡觉，他们之间，行同陌路。儿时的燕子以为，那便是生活。
直到上初中后的一天，燕子在运动会上看到了那个飒爽风姿的1000米冠军时，她懵懂的爱情像久盼甘露的杂草，终于，在她的心间疯狂滋长，那个矫健的男子，成了燕子心中久久不去的影，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都会肆意占领燕子的脑海，每一次嘴角浮起的浅笑，心神荡漾，待燕子回神时，都觉得面红耳赤，只是她不知道，那就是传说里的爱情，没有人告诉她，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如此痴迷，即便只有思念，也会变得凌乱。
只是最后，燕子也没能等到男子的回眸，他是学校的优等生，哪怕只是眼角，也不曾有过燕子的掠影，终于，燕子的身体没能抵挡寂寞，心与身体的剥离，让她片刻沉沦，她不知道，母亲是否也与她一样。只是当轰轰烈烈离开校院的那一刻，燕子的爱情，死了。
只是母亲还是快乐的，因为母亲终于有了她梦寐以求的儿子！所以，很多时候，母亲看着儿子的时候，嘴角含笑，这样的表情，她看不到，她的父亲也看不到！
这样的岁月拼拼凑凑又过了4年，燕子终于熬过了那段稚嫩而尴尬的岁月，那颗不曾完整的心，在岁月的打磨下日渐坚固，往事渐渐淡出岁月，燕子又开始有了梦：她幻想着自己人生正逐步迈向属于自己的世界。在不远的未来，会有个王子，骑着千里马向她奔来，然后，载着她，去到属于他们的王国！这或许是每个少女共通的梦，燕子也不例外！
然而，很多时候美好只限于想象，燕子的人生仿佛真的是上天给她开的最大玩笑。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难得休息的燕子兴匆匆回到家中，只是这个时间家里是不会有人，父亲一年四季不到晚饭的点是不会回来的，母亲应该还在上班，而弟弟也在上学。
奇怪的是，燕子的钥匙开不了家门！难道是家里换了锁？不过这可难不倒燕子，她转身来到后院，拿出身份证，轻松插入那扇用木栓栓着的后门。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只有一扇门可以上锁，其他的门全是由内栓住，但也是极好开的，试问那时候的农村孩子，个个跟猴子似的，要进自己的家门，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然而，当燕子进屋的那一刻，却成了她这辈子最不堪的回忆，当听到母亲陌生却熟悉的呻吟时，燕子的世界轰然坍塌，她不用看便可知道，与母亲苟且的人绝对不是那个老实巴交，瘦弱跛脚，甚至开始驼背的父亲！
燕子第一次对着母亲疯狂地怒吼：“滚……让他滚……”看到那个提着裤子逃跑的中年男人，燕子心里莫名地痛快，然而，当想到可怜的父亲时，燕子开始痛哭，她知道，只有她知道，父亲是多么深爱自己的妻子，多么在乎这位得之不易的妻子，又是多么满足于妻子所赐予他的一切。父亲不擅辞令，甚至根本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当燕子委屈时，是那双干枯而粗糙的手为她摸去眼角的泪水；当燕子开心时，是那双深邃而温暖的眼给她力量；当燕子受伤时，是那张干瘪的脸上淹不住的愁容……
父亲为了家，为了母亲，甘愿承受着所有的人间极苦，这么些年来，母亲甚至没有洗过自己的衣物，这个貌不惊人的普通男人，为她承担了所有他能承担的苦，燕子知道，无论父亲怎么做，都无法成为母亲心中的那个男子，但既然是命，母亲为何偏偏不信自己的命？为何不肯对身边的男人哪怕丝毫的施舍？
那一刻，燕子恨极了母亲，她不在乎母亲的心里藏过谁，甚至，有过多少个那样的男人，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用尽心血，换不回母亲的一丝怜悯！
那一天，燕子第一次逆了母亲，撺着一个月的工资，夺门而出，她再也不想成为母亲情绪的俘虏，她要真正做回自己。（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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