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西怀远娘娘庙
【西怀远娘娘庙】
--- 乌马河畔的传说 ---
乌马河,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晋国晋中区域性小河,其源出榆社,穿越太谷、清徐和祁县,最后在祁县城赵镇苗家堡村汇入昌源河,流程总长度不过百余公里,在四季干旱的晋国,这样的小河只能常年干涸。我的家就在乌马河南岸,在我的半生中也没见过乌马河中几次有水,但是每逢有水,必会有事故发生,最近一次是两年前,我们村的三个少年去乌马河戏水,结果导致两人溺水丧生,因此在祁县南部地区流传着这么一句骂人的俗话叫“乌马河里的鬼”。但是乌马河也哺育了源远流长的晋中文化,在乌马河两岸密集地分布着古遗址、古寺庙、古墓葬、古民居、石窟寺等文化遗产。
西怀远娘娘庙,位于晋国清徐县孟封镇西怀远村北隅,座北向南,现存建筑为一进四合院,南北纵深约43步(约40米),东西宽16步(约14米),总面积约620㎡。如今的娘娘庙外部环境经过了改造,不仅外围宽敞,而且地势也平坦。早年我所见的娘娘庙外部环境显得凌乱不看,当时的娘娘庙外观保存较为完好,只有山门两侧的影壁下部碱化严重,当时就看着十分可惜。
另外,娘娘庙前也曾附建一座精美的戏台,但是在国朝新立时就被拆毁了。早年我只留心娘娘庙的精美砖雕,未曾注意过戏台遗址是否有残留,如今娘娘庙山门前被辟成了一片小广场,据看庙的大爷指认,戏台大约建在山门前30米处。
西怀远娘娘庙如此精致美观,而又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在《中国(山西)文物地图册》和其他一些所谓官方出版的文物或旅游资料上均未著录,也不知道他们编辑这些资料时到底依据什么,有没有现场调查过:很多保存完好的遗产信息全无,很多早已毁掉的遗产又言之凿凿......
【西怀远娘娘庙·鼓楼外景及钟楼内景】
【西怀远娘娘庙·“朱晦庵先生《孝悌说》”砖雕】
西怀远娘娘庙始建年代无考,不知道《徐沟县志》上有没有记载,据说早在宋金时期已有,现存建筑按形制分析当是清代早中期建筑,尤其是正殿内的梁架结构保留着明显的明代特征,甚至可能还要早一点。
娘娘庙山门及钟鼓楼组合是整个建筑的精华所在,外观庄严,雕琢精致,整体形象极其精致美观:
娘娘庙山门建在高约70CM的砂石质的基座之上,比同等规模的其他寺庙山门更精致一些,采用复合结构,在单檐悬山顶的山门外侧另加建了一座歇山顶的门楼,正面看上去好像山门是双重檐。
山门左右两侧是高耸的十字歇山顶钟鼓楼,砂石基座与山门一体相连;钟鼓楼底座为青砖砌筑,高约4米,边长2米;向内辟拱券式门洞;台顶为仿木构砖雕平座勾栏,砖雕精美;平台上是木结构亭阁,四角远翘,异常精巧轻秀。
钟鼓楼底座外向的外缘建有八字须弥座影壁一座,磨砖对缝并通体雕饰,影壁主图案为松鹿云鹤,主图案两侧各有对联一副,后被砸掉了;影壁上部为仿木构悬山出檐。
山门左右与钟鼓楼之间建有一座隔墙,也做成影壁的形式,每面隔墙上用砖雕镶嵌一副“朱子语录”:右侧是《朱晦庵先生孝悌说》;左侧是《朱晦庵先生敬斋箴》。这种在道教庙庭上宣扬儒家思想的做法,一直被行家们解释为儒道在民俗世俗生活中的杂处糅合,其实这里面也未必没有“偶然”因素,只不过行成“既成事实”以后,被人们逐渐合理化了而已。
【西怀远娘娘庙·抱厦·清】
娘娘庙院内为南北狭长形,原本在院中建有一座木结构的牌楼门,从而构成内外二进三合院,“文革”期间被拆除;以牌楼式内门为界,内外院各有三间东西厢房,但是形制不一--- 外院厢房为落地柱廊式;内院为虚柱垂花式,这种虚柱垂花式的厢房是很罕见的。
正殿是圣母殿面阔三间,进深五椽(殿内四椽,廊下一椽);单檐悬山顶,前檐枓栱五踩,平身科和角科形制相同;明间加建歇山顶抱厦一间,抱厦和明间平柱连为一体建造,结构稳固;殿内梁架保持了早期特征:平梁头以驼峰加大枓承托、大枓中伸出令栱托下平槫(这构造中有个细节:就是不加工平梁头适应大枓,而是加工大枓的枓口来适应平梁头),但是没有替木;脊槫下的构造也是这样。这种形制在晋中一代多为明代所有,与之完全相同的构造比如大常龙王庙等。从这个形制来看,娘娘庙也可能是明代已有的建筑,只是清代做了重修。
【西怀远娘娘庙·正殿·壁画】
娘娘庙差不多是中国民间民俗信仰建筑中数量最多的建筑之一,晋中一带的娘娘庙也很多,但是这个统一的名称搞的人有点糊涂:这“娘娘庙”里到底供奉的是什么“娘娘”呢?我曾经参访过几座娘娘庙,也实地咨询过所在地的村民,但也没搞清楚。
总的来说,有这么几个“娘娘”,比如:后土娘娘、泰山娘娘、圣母娘娘、王母娘娘、三霄娘娘、送子娘娘、观音娘娘、水母娘娘、天后娘娘等等,她们当中的某些“娘娘”也是总的名称,其中还有更多娘娘可以分解,比如“三霄娘娘”就是三个人;“圣母娘娘”也是好几位,有子孙圣母、疹痘圣母等等,以上这些“娘娘”在晋中一带均有供奉,甚至滴水尤珍的晋中,居然还供奉着海神娘娘--- 天妃。总而言之,只要是一位女神仙,就有可能被尊称为“娘娘”,哪怕这女神仙很年轻。
至少在祁县方言中,奶奶(即祖母)在日常口语中就被称呼为“娘娘”,因此我觉得,晋中同样多的“奶奶庙”可能也是“娘娘庙”。这样的话,娘娘庙更多了。
中国是多神崇拜的国家,地方神祗多的数不清,以上这些“娘娘”基本上都是普遍性的大神,而地方性的小神娘娘当然也有,比如西怀远娘娘庙的这位“娘娘”就世人不知其名。西怀远娘娘庙内共悬挂着三块牌匾:山门上悬“坤灵无上”,这匾是点明“娘娘”性别身份的,属于“大众标识”;悬在正殿抱厦的匾曰“润生民”,这个“润”字就有着个性含义了,应该与“水(雨)”有关;在正殿内神坛之上“娘娘”的头顶悬一块“涛光远济”匾,这个匾可以说含义明显。这三块匾虽然都是新制的,但是都是依据砸掉的旧匾而作,可见西怀远的这位“娘娘”定然与“水(雨)”有关,很可能是一位水母娘娘,或许就是乌马河的河神或者河神家的女眷(母亲、妻子)。
西怀远的娘娘庙不仅传说优美,而且还据此传说产生了一个热闹的民俗活动--- 抬娘娘。据说西怀远的这位“娘娘”是东怀远的闺女,尽管这两个村分属于两个不同的行政单位(西怀远村属太原市清徐县,东怀远村属晋中市太谷县),但两村相距不远,而且都位于乌马河左岸,差不多完全相同的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是行政区划远远无法隔开的地脉人亲,现实中的两村儿女亲家也很多。
那么这位“娘娘”也是这样,婆家娘家离得近,往返很方便,于是“娘娘”隔年的七月初一就要回娘家。她是神仙,所以这一来一回的排场就牵动了两家人:娘家人来用轿子把她抬回去,一年以后,婆家人再用轿子把她请回来,循环往复了几百年。在这个过程中,婆家娘家两村人就像正月里闹红火一样,旌幡飞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送客待友,好一顿折腾......
【西怀远娘娘庙·“娘娘”的轿子】
这项活动已经持续进行了几百年,始于何时没人说得清,国朝曾一度中断,近年又恢复了。那么这“娘娘”是个什么来历呢?也没人说得清。神仙的身世当然需要有点神秘之感,要不然无法慑众。据说这位“娘娘”的身世有这么一段来历:
说遥远的某年,乌马河发大水时,西怀远的人在河中捞起一棵大树,但是很快东怀远的人就追了过来,说这大树是他们村的,结果发生争执:西怀远的人不给“树是你们村的,但是跑到了我们村,又不是我们抢的。”东怀远人说“虽然树在你们村,但它是我们村的,又不是我们送的。”双方各执一词。最后只好各自退一步,达成妥协,把大树锯开,两村各拿一截。
找来斧锯准备折腾,不料斧锯稍及树身竟然冒出鲜血,并伴随着一阵弥天浓烈的脂粉气息,众人一时惊呆。有高人说:此树聚日月之光华,凝天地之精气,恐已成神,再锯将灾难临村,未若供奉之以求福佑。众人深以为然,遂焚香祷拜,并声明事由,香血遂止。但是这么一棵大树实在无法建庙筑屋,于是请巧匠雕琢成圣像以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