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在世上，在心里｜张涛

阳光玫瑰，听起来很潮很牛，但仅仅觉得就是一词而已，却不知道它是一种葡萄。最早在浙江金华栽植售卖，以串论价，每串百元不还。去年每斤也卖到40块左右，且货源供不应求。我有这方面消息，得提一个人，老李。

老李，个头中等，脑袋常“葫芦瓢”。那光样，要不是说话有笑的憨气涌出，你要把他送到局子办，我绝没任何意见。等那憨气涌出的时候，你却又有些后悔：把他送局子干嘛，他可是块务葡萄的料，那样做，一定影响决胜全面建成小康了。

认识他，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老随我同窗一起，动辄出口就是“葡萄长，葡萄短，他务了六十亩葡萄，没事常去转”的话。言罢，我看看他和同窗的样，心里咕嘟泛得都快从喉咙眼溢出来了：葡萄，你务？哼！出于人生和职业的敏感，其结果，无人想不出来。

有日，天色渐暮，且乌云密布。同窗与我一道，于渭河大堤之上兜风揽色，突然记起老李距之不远，邀我与他同去葡萄园。我半推半就，随他前行。等到葡萄园，天色已完全将其吞噬墨海。只听得老李吆五喝六的声儿此起彼伏，忽儿“切8424（西瓜）”，忽儿“上正山小种”。8424才吃罢，肚子还未缓过神来，再“上正山小种”那不是“喝饱了撑得”！

制止的时候却听见李嫂的“道情”：“你这老兄吝啬着哩，正山小种平常都在箱子底搁着，自己也不舍得喝，今儿都算出脱了……”这世上固然有无数条拒绝别人的理由，但在朴实和真诚之间，永远有一把金贵的钥匙足以打开阿里巴巴面前的大门。

那夜，雨隔住了人，但没隔住心。

几年下来，老李沿着葡萄的道前行。从巨峰户太转换到阳光玫瑰，又从阳光玫瑰即将转换到蓝宝石，不断通过现有品种提升品质，未有品种逐步引进、加强管理，以及与周边同行强强联合、加入协会、致力推销等积极作为，适应着瞬息万变的如海市场。

我是学农的，但在老李面前，我几乎是没有发言权的。许多如我一样学农的，亦是。在有限的两年农业种植专业课学习生涯中，我随着大多数如父亲般国人的——“山里飞出的凤凰就得跳农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父亲一生有太多的遗憾，但愿在你们身上能得以完成”——等传统国教的初衷，将无限地精力投入到——与跳出农门、与不甘平凡、与实现父愿三山互为捆绑的斗争中，投入到愚公移山般的文学长征中。

然而，今日的中国文学，被国人挡在婚姻之前的大门：门外，草色青青柳色新，绿荫成片；门内，车房票子生活新，遍地狼烟。我站于其中，如一只流浪忠狗，无家可归。

老李不同于我，心中有的是葡萄，有太多有关葡萄的经道。就像刘瑜《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里所说，“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对着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招兵买马，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就像西方的世纪之初，总有一段有关伊甸园的神话故事在江湖永远相传。他又同于我，同我一样战斗在各自的江湖中。

战斗的最后，我倒想起曾在“续书堂”学农时，一位研究苹果树腐烂病八九年的王满平老师的一段话：如果哪根枝腐烂了，在它垂直的地面向下挖，下面必有一根腐烂的根埋在土里，将它挖掉铲除，这树就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