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蝶║云上的爱
云上的爱
文╱方子蝶
01
越接近目的地，美岸的心越不安，竟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红豆镇不是美岸的故乡，是她的初恋情人陈光的老家，二十多年前她曾来过这里。
车到红豆镇下车，离陈光的家还有二里路程。当年的民房店铺已经被高大的商品房代替，都说物是人非，物已非，人呢？
美岸忽然停住脚步，再次怀疑自己的红豆之行。停顿稍顷，另一个声音又响起：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那么多，就当一次寻常的访友。是的，除了陈光，当年大宝、安然、猴子他们不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吗？
02
二十多年时光，当年的小村已经变成新的小区，到哪去寻找当年的好朋友呢？也许他们已经告别村庄融入城市，不管它，找个人打听一下吧。美岸于是走进一家小杂货店，小心翼翼地堆起笑容，向老板娘打听，报出的一连串名字，陈光排在最后。
“陈光，你找陈光？你是什么人？”老板娘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盯着美岸。
“啊？我……我……我是他网友！”美岸猝不及防，编了一个拙劣的谎言。
老板娘呼吸急促，拿起老年机拨通一个电话：“辉仔，你赶紧来一哈！”
老人的反应让美岸不知所措，她确定老人认识陈光，但是不知道为何她不告诉她，却打电话叫辉仔。看着老人的表情，美岸感觉自己打扰了她，只能满怀歉意地站在原地，静候事态发展。
03
不一会，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应该就是老人口中的辉仔风风火火地赶来：“娘，咋地啦？”
“这个人，她说是你哥网友……”老人满脸恐惧和怀疑。
辉仔转向美岸：“你是我哥网友？找他干嘛？”
“我……我是四川的……”美岸莫名地心虚。
“四川的？你……你是江美岸？”
美岸连连点头，辉仔的确认让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来。
“娘，她不是骗子，是我哥的朋友，放心吧！您好好看店，我带她茶馆。”辉仔和母亲交代好，打了个“嘘”的手势，用眼神示意美岸跟他走。
05
美岸不敢说话，默默跟着辉仔，来到小村酒馆最里边的角落落座。辉仔要了两杯酒，盯着美岸的看了许久。“我记得你，你叫江美岸，那年来我家，我只有十岁。”
“原来是你陈光的弟弟！”美岸高兴得想去抓辉仔的手，又觉得不妥，蓦然收回。
“嗯，当年你高高瘦瘦，很漂亮。你走后，我们村的人都说，这么远，你这么漂亮，你和我哥没戏……”
这话在当时听起来或许不入耳，如今不都证实了么？美岸想解释，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好沉默，气氛很尴尬。
“后来，人家给我哥介绍对象，我哥死活不同意，为此没少挨大的拳头和娘的责骂，我哥都不吭声，我看着都害怕……”美岸的泪不知觉地就滚落下来。
“直到后来，我病重的爷爷拖着病体跪在他面前，要他忘了你，他才流泪点头……”当年，陈光最后一封信中之轻描淡写地说我定亲了，原来……
“后来我哥和嫂子相亲，三个月就结婚了，婚后一星期，我爷爷走了……”辉仔的泪落入酒杯，端起一饮而尽，招呼服务员，再来一杯。
“婚后半年，嫂子出轨闹得人尽皆知，原来哥哥从不曾碰她。婚前以为哥哥是尊重她，婚后才知道哥哥的心早被人霸占，再也容不下别人……”
“亲朋好友一起责骂哥哥，俺大俺娘整日以泪洗面，哥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酒，除了买酒基本不出门……”
辉仔的话就像刀子，把美岸的心扎得千疮百孔。她以为那个善良多情的人儿，定会遇到同样善良多情的女子，把往事藏在心底，和大多数夫妻一样，度过平常人生。很多人不都是这样么？譬如自己。“别说了，他在哪？我能见见他吗？”
“你知道你说是我哥网友，我娘为什么立刻打电话给我吗？”停顿了一下，辉仔接着说：“因为我哥不会上网，他没有网友，我娘以为你是骗子。”
不会上网？那个会唱歌会写诗的男孩不会上网？难道酒精烧坏了他的脑子？美岸不敢想象。
“我哥不会上网，他的生命定格在27岁，那年月，手机还没普及……”辉仔摸一把眼泪，又猛喝一杯酒。
“什么？他……他……”一雷接一雷，炸得美岸说不出话来。
辉仔走进吧台，在酒柜最高处取下一瓶五粮液，原来他是这里的老板。辉仔打开盒子，抽出一个自封袋包裹的信封走过来递给美岸。熟悉的字迹，再次刺激了美岸的泪腺。
美岸：
爱像一支弓箭，有人射出的箭，可以捡回来再射。有人射出了箭，弓便失去了意义。
我属于后者，我的箭射向了你，从此以后，我的心，就是一张空空的弓。
我也试过，和很多人一样，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生。可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如果身边没有你，如果人间没有爱，让我静静离开！
而你要代替我，好好活，狠狠幸福！
我很自豪，实现了自己爱你一生的诺言。
陈光
1999.9.9
“我哥要我一直守在这里，把这封信交给你。他相信你会来，你真的来了，值了。”辉仔把一杯酒洒向地面。
从不喝酒的美岸端起酒杯猛喝一口，她要感受陈光当年的滋味。后来，美岸的记忆就断片了。醒来后，白花花的病房，大宝、安然、猴子和辉仔都在。陈光呢？他也在吧，云上的爱，在风里，在月色下，在一朵花香中。
作者简介
作者方子蝶，原名万成方，打败阎王吓退色狼，做过编辑写过专栏，现为中国涟水金鸡坨生态农庄文创总编。相信才情是女人脱不掉的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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