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河记忆(杨五贵) | “沮水杯”文艺作品选登之九十五
沮河 · 记忆
2021 · April
jv shui wei lan · 2021
在沮河边生活了近八十年,见证了沮河点点滴滴的变化,将沮河不止一次的写入我的文字里,可以这样讲,沮河已融入我的血脉之中,成为我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甚至常常在梦里也回到了我儿时历经过的那条秀丽的沮河,流连忘返,怎么也走不出来。
沮河,她依然是那么的清冽可爱,那么的秀丽多姿,那么的勾魂摄魄。
说起儿时的沮河,那可是一段美妙而痛心的回忆,教人忘记不得。那年月,出家门行不远便是西城门,城门是两扇厚厚的木板做成的,横亘在偌大的城门洞里。木门上铆着排排铁钉,极像古代武士的铠甲,沧桑厚重,威武倔强,固若金汤,一年四季,紧紧的守护着城内的子民百姓。
城门洞斜开在狭窄的西大街南边,要出西城门,还得绕个小弯,向南走去。城门内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炭渣壕,壕边高地上是孤零零的几家民居,南边的那几家,后院是炭渣垒砌的墙,个大的人一迈腿便可跷过去。
中午的烈日懒洋洋地洒在大地上,风儿静静地吹着,夹带着阵阵蝉叫,凄厉的嘶鸣在古城上空徘徊,一切都仿佛昏睡过去,整座城静悄悄的,极像一个阒无人迹的大村落。
走出城门洞,是一条长长斜坡,迈着缓缓的步儿,慢踱下去,可以看到对面齐家坡几户人家,炊烟袅袅婷婷,飘忽不定,在高处缭绕, 然后慢慢散去。
斜坡的两边,是丰茂的菜地,一畦畦一垅垅整齐划一的伸向远方。这菜地如同偌大的调色板,在农人的锄头下按照季节设定的色彩,周而复始地轮番出现。
初春,这里是一片赭色的田地,清明以过,地里的色彩便绚丽起来,黄瓜青绿,莴笋嫩黄,青葱深碧,烟叶墨绿……
就这样,颜色渐次替换,一直捱到深冬,冰封大地,才稍有停歇。
对面的齐家坡居高临下,和县城乃一河之隔,这条河床上的水流,终年哗哗啦啦流淌,永无断涸。河水是从县城西北角流过来的,一路欢歌,直奔城西北角的石城根下,当地人称这道古人筑的护城石堤为石城。
石城根下,是儿童的乐园。由于河水终年的冲刷,这儿形成一方巨大的水潭,潭水清幽,深可及顶。夏日午眠时分,孩子们便从学校里偷偷溜出来,结伙成群的来到这儿戏水,故里人称此项活动为“打江水”。
“打江水”别提有多高兴了,可谓欢欣鼓舞、“乐不思蜀”。只见勇敢者一个猛子扎入深水之中,许久许久不见身影。这时水面上静悄悄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此情此景,甚至让胆小的孩子惊呼起来。不过别怕,突然,那位扎下水的孩子,冷不防从远处不可知处的水面冒出头来,只见他出水后,急用两只手从头上抹下去,抖落掉一头水珠,然后打个响鼻,煞有介事的做个鬼脸,惹得同伴们狂笑不止,一场虚惊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作结,又在欢笑声中复起,孩子们精力旺盛,乐此不疲。
自然,当年的“打江水”,也是一项极其冒险的游戏。此项活动被老师和家长极力阻止,设置了各种规定,不允许私自外出,去“打江水”。
不过,所有说教和限制等同虚设,终竟挡不住孩子们贪玩的天性,总有一些调皮的孩子违规越矩,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前往,确实令学校防不胜防,十分头痛。
只有血的教训才能唤醒“执迷不悟”的孩子,果然出大事了。那天上课点名,不见一位学生应答,有孩子检举,说是“打江水”去了。
老师一下子慌了手脚,急急通知家长,家长得知消息,慌慌去石城根水中探找,果不其然,此生溺水而亡,回天乏力,呼天呛地,成为至哀!
也是那年月,要从此岸到彼岸,沮河上架着一座独木桥,桥下水流湍急,望之晕眩。那次,年幼的我,在别人的怂恿下,决心冒一次险,欲“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这座独木桥。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走到桥心,只见桥下碧波荡漾,水回流转,一时惶惶不知东西,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掉下水去,随着浪花翻卷,飞流直下,呛了一鼻子水,哭叫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水中,将我捞起,背在背上,将哭哭啼啼的我送至家中,此人系我家邻居,乃他鼓动我冒险过桥,方遭此劫,故“见义勇为”,为免遭大人指责。
有惊无险的这次横跨独木桥之举,深深地烙印在我年幼的心坎里,使我终生难以忘怀。
无独有偶,我曾经见到一次骇人听闻的沮水“吃人”事件。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沮河突发大水,一时浊浪排空,惊涛裂岸。天眼看着晚了下来,一河大水却阻挡了两岸此来彼往的人们,河水不见消退,急得一些汉子直跺脚。
一些胆大者实在等不下去了,索性脱掉裤子,赤裸着下身,淌水过河,此举惹得一些看山水的妇女羞红了脸,斜睨着偷偷的瞧。
这时候,只见河对岸走来一位骑驴的妇女,怀里还抱着小孩,估计是丈夫在前头牵着驴,跃跃欲试,准备淌水过河。
见状,众人齐声呐喊,“不敢过!不敢过!”那牵驴者并不理会,径直牵驴下水。行至河中,突然一个巨浪打来,驴腿一个趔趄,驴背上的妇孺二人全落入水中,一阵挣扎,随波逐流,不见踪影,那男子连滚带爬,逃上岸来,伏地号啕,声嘶力竭。
据说,水退后,人们在岔口河滩里找到娘儿两,那妇人还紧紧抱着孩子,只是早已气绝身亡。
沮河的几多往事,至今早已过去了几十年,不过,仍清晰的留在脑海里,浮现眼前,挥之不去,教人不胜感慨,唏嘘不已!
杨五贵,耀州人,终生从教,区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区作协名誉主席。喜好文字,著述约300万字,文章曾在全国多家媒体刊出,并多次获奖。前后出书六本,计有散文集《沮水微澜》、诗文集《花落花开》、记事类书计有《耀州老地名溯源撷趣》《耀州烟云录》《耀州记忆》和《耀州漫纪》等。
图片:网络
编辑:赵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