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檀:品味《菜根谭》第五集
这个最后的举的这个例子给大家讲一下,这是佛经里讲到的例子。就是石头压着这个草,那个草都长不起来,顶在那,但是把石头一搬走,那个草立刻就长起来,而且甚至长得特别旺。大家知道豆芽要想长的粗,不就是上面压一块重一点的东西嘛,压块石头或者压一个什么,然后等它长起来之后,那个豆芽就长得特别粗壮。实际上就是什么?就是说草你不除根,而只是上面压住它,最后的结果就是它会变得更厉害。
这个在佛法里头的修行,是特别讲,就是叫做:理观、事修。佛法的修行是在讲,什么叫理观?就是我们要从道理上明白它:发心该如何发心?这个道理的正见是什么?然后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把这个道理全都想明白,想通透,然后才可以在事相上去修行。所以佛法有一句话叫做,所有的法门都是为明心,以明心为重,所有的法门都是让我们明白我们这颗心。而所有的行门,就是所有的实际的修行,都是以净心为重,干净的净,就是所有的事情的具体的修行的方式,都是让我们能够心保持清净。
就是这句话,我希望大家记住:就是“一切法门以明心为要”,一切的法门,都是以让我们明白我们的心为首要的目的。“一切行门以净心为要”,所有的修行的具体的方法,比如说什么拜佛呀诵经啊等等,都是以让我们的心念清净为主。同样,它这里头就在讲,就说为什么我们修行一定要有理观,就是我们很多的坏习惯,贪名啊,贪利啊,嗔心啊,嫉妒啊,这些毛病,所有的人都有。所有的祖师大德也都是有过的。但是怎么把它去掉?就是不能完全靠是事修。完全靠我拜佛,我一天拜一个小时不行,我拜四个小时;一天念佛念1万句不行,我念10万句,你那个叫如石压草。
你念佛的时候不起妄想了,你不念佛的时候,接着想,张家长,李家短,谁谁谁欠我钱,谁谁谁对不起我……一样的。为什么?就是你这叫如石压草。你必须得理观通透,我知道这个事情前因是什么,后果是什么,为什么是这样,我要调整我的心态,把这个心念调过来了,你就不会那样。所以调整心态,这个是叫斩草除根。而只有事修,这个就叫如石压草。所以在这里头,他给大家讲的就是为什么它叫拔除不尽,就是你不能斩草除根。那么结果就是如石压草,你这个压力没了,你立刻这个事情就出来。
所以这里头讲能轻富贵,而不能轻易轻富贵之心。其实我们说实话,大家修行到一定程度,社会上有一些阅历以后,我们很多时候是能够相对来讲看开一些富贵的,并不是大家有钱了都一定要去买那个宝马车,都一定要去买那个LV包了,很多人真的是能放开的。但是能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真的是个问题。比如说你要是给我钱,说实话我不会去买LV包,但是当朋友去买LV包的时候,我心里头是有一点不高兴的,我怎么没钱?!因为给我钱,我不会去买LV包,可我想要那个钱。这就是所谓的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因为我对富贵以后我要做的事,可能跟你表现出来的那个富贵做的事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想要你的那份富贵,这个心是有的。但是你说为了这个,要这个富贵去不择手段吗?我不会。但是问题是:我能不能轻一轻这个富贵之心?这个就是问题。
因为你只要有这一念心,就比如说我们真的当贪钱那一念心起来的时候,超市上的地上的钱包我不会去捡,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或者我捡完了送服务台了,对吧?大马路上那个钱包我不会捡,我捡完了送警察了。问题是所谓的暗室,胡同口,晚上,那个钱包,你真的能不能捡完了以后去还给人家,而不自己拿走?这个时候就是看你能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
为什么他在强调富贵之心?因为是这样的,就是不管是中国的道法思想,还是佛法,它都在讲:佛法是在讲啊,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所有的众生,不光是人啊都是在想要,叫一个本能,叫离苦得乐。就是我们所有的众生都是希望离开痛苦得到快乐。蚂蚁都知道去找食物和洞穴,小狗都知道,如果那边是石头地,如果那边有一个垫棉被,他肯定跑到棉被上去躺着,他知道棉被舒服,所有的都是有离苦得乐之心。而中国的道法思想明确的说,所有的人都是叫做趋利避害,就是他会算这个“利”和这个“害”,然后他会尽量远离那个害,他会去趋向于那个得到好处。
换句话说,我们的人的智慧,你也可以说它好的地方,也有它不好地方,它作用在哪?就是在权衡利弊,在比较好坏。你比如说这件事儿,三分的害处,七分的好处,七分的好处是我能享受的,三分的害处是我能承受的,这件事做不做?做。对吧?这件事儿,三分的害处,七分的好处,但这个害处是我不能承受的。想一想,别做。因为那个害处我承受不了。换句话说,我时刻都在平衡这个利弊。
所以为什么他一定要强调轻一轻这个富贵之心?因为当你不轻富贵之心的时候,你的富贵之心在你心里的权重就很重。那么就是因为我们心里在权衡利弊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人心里都是有一杆称的,所谓人人心里有杆秤,这个秤一边会是道义,或者说是我要的东西,或者说我看中的东西,另一边会是害,就是我不能承受的东西,我不愿意损失的东西。包括孟子所谓的舍生取义,是因为在这个人的心里头那个“义”比“生”更重要。就这么简单,没什么说多高尚的,对于文天祥来讲,他在心里头,苟延残喘的活着是他不能忍受的,他会每天都度日如年,他会觉得他心里头特别受煎熬;而对于他来讲,舍生取义的死,他觉得他很坦然。所以对于他来讲,他选择了一个他认为他最好的而已。
只不过我们很佩服的就是他的心里头,他的“义”比他的“生”要高,这才是我们真正佩服的,但是权衡这个是所有人都一样的。这个没什么可佩服的。佩服,是他把义放的比生高。同样,如果我们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那么我们的富贵就会看得很重。同时另一边的那个道义,我们就很可能会被富贵给压下去。我们只有把富贵的心轻,再轻,再轻,我们的道义才会越来越重,我们才会时刻在这个中间选择,要守道义,要重道德,要知道什么是正,而不会被富贵所纠缠。就这么简单。
所以他为什么讲要轻一轻富贵之心,轻富贵之心,名字上没有什么呀,但是关键是你很多时候你可能会出现权衡。你比如说秦桧害岳飞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岳飞冤枉吗?他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他最后定给岳飞定的那个名字叫莫须有。换句话说,他实际上已经是很狡猾的在说,这不是我干的,这是皇上逼着我干,所以我给他的一个不可能的名字就是莫须有嘛。但是他的富贵之心压过了他的正义之心。他要保住他的丞相之位,他就必须得这样做。因为,不然皇上会罢了他。但是如果他轻一轻富贵之心呢?我宁可让你罢了我,我宁可不做这个官了,我大不了陪着他死,我不能干这个事,他就不会去做了。当然岳飞不一定能活,也可能会有另外的人在做,但是至少千古的耻辱柱上不会是他。但是他就是做不到轻一轻富贵之心。
因为你随着你的富贵之心,他会有不同的东西去权衡。你这边越沉,你那边会东西就越轻,它是一个相对应的比较的过程,所以才是说我们越来越要轻一轻。你现在,如果我们富贵之心很重,可能我们不会为了富贵去杀人放火,但是我们就可能为了富贵去偷人家的东西,我们就可能为了富贵去干一点小坏事。如果我们轻一轻富贵之心,那么我们固然不会去做杀人放火,我们也不会去偷窃,我们也不会去做损人利己,因为我的富贵之心也轻了,所以这样只要稍稍损一点道德,我就会发现不对。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讲要轻一轻富贵之心。
底下也是一样的。能重名义,本身能重名义是好的,但是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就跟那个不能轻,这是文学上的修辞了,你那个是不能轻,而这个事又加重了,加重了这个名义之念。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个明朝的那个文官,那就是在要那个名义嘛。他不关心他说的到底能不能落实,他最关心的是他要标榜一个“他是一个贤臣”,他是一个直言敢谏的良臣,他是一个重视千秋社稷的人,他要名垂史册,这个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所以就是重一重名义之念。所以他才讲这个是什么?叫做事境之尘氛未扫。就是事相上的尘并没有扫干净。
这个是佛法里头强调的一个修行的辞,叫做扫尘除垢。佛法上讲我们的修行是要扫除这个“尘”,要清除这个污垢,先是事相上的扫尘除垢,所以你看所有的寺院,都在强调桌案的整洁,地上的干净,乃至于那个寮房,就是住的地方,都要特别的干净整齐,就是要在事相上扫尘除垢,进一步要扫心里头的尘垢。佛法说穿了就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对不对?这16个字是核心。那么最后就是到自净其意,就是我们要找出我们的心地上的这种尘垢嘛,所以首先是要扫除事相上的尘垢。你连事相上的尘垢都清不了,你如何清理心地上的尘垢呢!所以他这里头就先讲,就是说事相上的尘都还没扫呢,底下,而心境之芥蒂未忘。这个心里头又多了一些东西,那个根结又出来了,所以叫做心境之尘,芥蒂未忘。所以这里头讲,此处拔除不尽,恐石去而草复生矣。
如果我们说富贵云烟,但是这个富贵贪的心没舍。我之所以不去求这富贵,那是啊,“严嵩的名声太臭了,我这会去找严嵩求这个名…”,这个时候他他贪这个富贵,但是和富贵相比的那一头那个付出损失太大了,道义的伤害太大了,这个时候他不去,可他那个富贵之心还在。所以换一个不是严嵩,他就肯了。等到清人入关,既然大家都去给清人当官了,那我也去呗,那个时候他没有道德压力了。
实际上严格的说,有没有道德压力呢,还是有一点的。因为有一些明的志士“不屑于异族手上求功名”,人家就不出仕,不去当官,但是问题那个心理的压力要比明朝的时候去捧严嵩啊,去捧那个魏忠贤啊,那个压力要小得多呀。所以他可以不去捧魏忠贤,可以不去捧严嵩,但是他会去给清朝当官,这就是他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那么他就会在道德压力低的时候,他就会去做。然后“重名义”同样反过来,就是做这个事,名声好,那我就去做,但是付出代价太大不行。但是等到后来那付出代价小一点,那我就去了。但总之,他还是以这个就是以如石压草,一旦环境变了,你最看重的那个压力没了,那个草立刻就长出来。
就这个跟前面的那一则“为善而欲自高胜人,修业而愈惊世骇俗”,跟这个是一样。这两节其实说的是类似的,就是我们的事相是一回事,我们事相背后的那个心是另一回事。如果我们只注意事相,而不注意事相后面我们的那个心态,那么就算我们管得了这一时,我们管不了下一刻。为什么我们就古人的修行都特别讲慎独,就是没有人的时候,你能不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头保持正,不去胡作非为。就是因为那个相对来讲压力很小,是压力很小的时候,你能不能做到,才是个问题。
所以这个中间就是全都是在讲心态。所以这一篇说是修身篇。其实修身首先是修心,而修心首先就是要有一点明辨,就是做事的事和做事时候的那个心,你要先把这两件事分开。因为你如果不把这两件事分开,你很容易以为我做善事,我就是在修心。
其实不是,你一定要把这两件事分开。善事是一回事儿,为善的那个心是另一回事。你只有把这两件事分开了,你才能知道修身,首先是修心。因为你心修好了,你一定会为善,但是你为善可不一定是你善的那个心。事相上是能做的,不一定心能修。但是修心了一定能做事。这是两个,这个就是一定要明白,你一定要从高处去落手,高处去自省,高处去修持,你底下那个自然会去做到。这个在佛法里头会有一个比方,他就在讲,就是:我如果没有手,肯定没有拳。没有拳头,因为我压根我就没有手了,那我怎么会有拳头?但是我如果有手,我有拳头,你不一定能看得见。那需要,就是说需要能够有眼睛才能看见,需要有阳光,有光明,你才能看得见。所以就是说,事情的本质和它表现出来的相,这是两件事儿。我修心,修的是本质,但是我做出来的事相,这只是它的表现。
所以包括咱们再讲刚才上一节的时候讲叫本来真体,也是指的这个,就是我们的本来的真心。佛菩萨和我们是一样的这个真心,这个是真体。但是我们能不能把佛菩萨的功德表现出来?观世音菩萨那么大本事,我怎么就没有,那就是你需要去修的。但是你要认识到你的心,你首先不能被一些东西所阻碍,否则你就认识不到你的这个心。注意是认识不到,不是它没有。但是你如果要把它展现出来,它一定得你认识的到,你才能展现。这个过程是什么?首先第一步,是我有这个,是要知道。我有,这是事实,你认识的到,你认识不到,它都有。但是第二步,是你要认识的到你有。这事就是你要认知你自己,或者说这个光明它自显,然后才是如何进一步向外的显现。这个过程,所以就是一定要知道这个心态。
这一则呢就是说,事相,他给你已经很明确的点出来了,事相,和心境。就是事相是一回事,心境是一回事。而你这个心境的修行,就是一定要小心。你如果心境上不彻底了,你的那个事相那是假的。你说你轻富贵,是啊,让你在那个严嵩手底下求富贵,你不干,换一个那个所谓的现在是太平盛世,圣道明君,你看看你是不是在四处巴结皇上?你是不是求那个富贵?那就是了,这就是你的那个心态。所以你那个心如果不能清净,那个石头稍稍一挪,那个草就出来。
好,我们把这一则一块念一下: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静之芥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尽,恐石去而草复生矣。
(来源:丹阳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