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2)
【简介】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二章 今夜是上弦月
方挚政出身于一个大家族。他爸爸兄弟姐妹5人,排行老二。兄弟姐妹家各有1-3个孩子,孩子又生孩子,所以他的亲戚关系像榕树的根系一样发达庞大。
用他谦逊的话表述,人口基数大了,长辈口中有出息的人都会有那么三五个。
其中有一个叫方挚仁,是四叔家的儿子;挚仁,治病救人,名字跟他的职业很匹配,是一名儿科医生。
留学回国后在北方的一家大型公立医院当儿科医生,后来升任副主任医生,前途无量;三年前瞒着家人停了职,然后不顾反对应一位同行邀请,南下合伙开了一家儿科诊所。这几年,也做得颇有声色。
两个人,都是各自行业的翘楚,工作忙起来身不由己,有时候一年都见不上一两面。
但经营医院的,总免不了要应对医患关系;方挚政指派了自己的徒弟当方挚仁诊所的定点律师;方挚仁的客户中也不乏高端人士,适合的时候也会为自己的堂兄介绍业务;逐渐地业务量上来后,方挚政跟几位合伙人一商量,干脆在这边开设了个分公司,派徒弟过来当了个负责人。
堂兄弟两人,有时候趁着工作上的联系,日常生活也会聊上几句。
方挚仁刚回国那会,方挚政那对谁都热情洋溢的贤内助一门心思想要撮合堂弟和简钰。
只是方挚仁和简钰两人都是那种在高原上烧水,怎么也沸腾不起来的性子。碍着长辈的好意,两人被生硬拉扯着见过几次面;贤内助自以为是的助攻,还闹过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事实证明,两个相似的人,成为朋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两天前接到简钰电话时,因为事出突然,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想起方挚仁也在这座城市;待简钰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他想着,让方挚仁来照看简钰最是合适不过了。
方挚政就是这样的性子,事情没落实之前,绝对不透露半点风声。
早上给方挚仁发信息的时候,他还在外地出差;方才就回了信息,说可以赶回来,晚上组个饭局。
这样的饭局自然不止他们三人。方挚政难得过来一趟,方挚仁那些朋友早就想面对面认识一下这位大律师,正所谓社交关系也是一种资源。
商务饭局都是推杯换盏的多,能说得上话的时间少。方挚政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合适,但他明天一早就要飞回去参加董事会;紧接着要出差,工作一项接一项,下次有时间过来估计也要一个月后。
所以,与其苛求合适,不如顺应环境。
简钰当然也知道他的心思,虽然有些意外,也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接受方挚政的好意等同于让他安心,这样的事情简钰自然乐意去做,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方挚仁定的地方在郊外,是一家私房菜;名字倒也雅致,叫竹里馆。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只是不知道今夜会不会也有明月来相伴?
在等红灯的空档,简钰透过天窗顺势看向暮色初上的天幕,银月如钩,今夜居然是上弦月。
方挚仁没有跟简钰同车。
他说还有些工作要跟徒弟商议;徒弟叫王筌方,北方人,酒量不错,今晚的饭局应该会带上他。
下班的晚高峰,这个双向五车道的路口等信号灯的时间有些长,看着想着就有些走神了,直到后方有喇叭声猛然响起。
简钰收回思绪,原来信号灯已经转绿灯,前车业已滑出了一个车身的距离。立马换挡踩油门。
开车的人永远觉得车多通行信号灯短;简钰的车快到停止线前,绿灯只剩下了3秒钟,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踩了刹车。
随之而来,后方响起了急促尖锐的刹车声,一秒后,震耳欲聋的喇叭声接踵而至。
简钰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车是一辆保时捷跑车。看来,车主很不满意她不抢信号灯的行为。
果不其然,车门被打开了,从司机位下来一个一头黄发的年轻男子;牛仔裤,连帽卫衣,两道浓黑的眉毛如同他的青春一样旺盛张扬。
男子气冲冲地走了上来。
与此同时,相邻车道上一辆黑色奔驰里面的两人也在关注着保时捷车主的举动。
其中一位坐在副驾驶上,带着眼镜的男子看着窗外说,“毛置行还真是年轻气盛,这种冒失的性格真该好好改改。”话音刚落,他扭头转向开车的另一位男子,“话说你也不让我下车,就不怕他惹出些什么麻烦来?”
“能惹什么麻烦?” 被问话的男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这种性格就该好好吃一亏。哪次自己真疼了,说不定就能想着改了。”
眼镜男子重重地看了对方一眼,颇有些无可奈的意味;复又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我不怕他挨揍,我是怕他揍人家。”
两人对话的这一会,毛置行已经站到奥迪的车窗边,手舞足蹈地诉说着他自以为是的主张。毛置行人高马大,将视线挡得死死的,眼镜男子看不见奥迪车司机的反应。
“挨揍了不是有你嘛,方医生。”语气中有些看戏的成分。
“老四,你还是开门让我下去看看。”
驾驶位的男子置若未闻。
“庄则晔……”方医生的语气加重了些。从老四到直呼其名,庄则晔知道方医生原则性强,有些玩笑不能开过了,随即挑眉笑了笑,按下了车门的主控。
方医生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却看见毛置行转身往回走;透过半降的奥迪车窗,方医生看见了一个露出柔和下颌线的侧面。
这时候信号灯已经红转绿。方医生若有所思地拉上车门,扣好安全带,半响后轻轻地咦地一声。
庄则晔有些疑惑地看了方医生一眼,明明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车流中此起彼伏的米黄、红色的灯光,像是记忆中的风车叶片,转啊转啊,不断翻扯出一些久远的人和事。
一转念间,方医生已经豁然开朗,原来这世间的巧合看似不可思议,但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联动。
方医生说,“今晚的饭局,我堂哥也来。”
嗯?庄则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个讯息不是已经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告诉过他吗?所以他才会推掉原定的安排。
堂哥因着行业优势,手中有不少能透露一二的一线消息,像他们这种与政策紧密关联的行业,自然要时刻关注。
“堂哥后来说,有个旧友也会一起来。”方医生继续说,“这位旧友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了,没想到她也来了这座城市。”
方医生语焉不详的表述让庄则晔更加摸不清他的意图。但方医生不是一个啰嗦混沌的人,他要说的话,一定有他的用意。
“旧友是位女士,叫简钰。我想,刚才毛置行想要找麻烦的,坐在奥迪车上的就是她。”
庄则晔没有留意到方医生语气中的小欢喜,也没有被这份巧合所震动,他的心思完全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简钰?默然在心里又咀嚼了一遍。
“简钰是哪两个字?”庄则晔有些不确定。
“嗯?”方医生对于庄则晔的不同频略有些意外,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思路回答道,“简单的简,钰是金字边,带一个玉字。”一顿,方医生的语调稍微提高了些,“不会巧上加巧,你也认识她吧?”
庄则晔嘴角一扬,目不斜视说,“怎么会。只是觉得名字有点意思,顺口问一下而已。”
车窗外的流光打在庄则晔的侧脸上,时明时暗,如同被按了快进的黑白电影;方医生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正前方。米黄色的灯光无声地驱散了黑暗,指示着即将要达到的方向。
与其同时,简钰正稳稳当当地开着车。
刚才敲她车窗的保时捷已经一溜烟跑不见了。然后方挚政来个电话,说正堵车呢;问简钰到哪里了。简钰随即看了一眼导航,显示还有20分钟的车程。方才走错了一个路口,不然这会也差不多到了。
从主干道拐进辅道,辅道又进小道,竹里馆也如同桃花源中一般,隐身在一处山林中。
夜色渐浓,简钰开得小心翼翼。
山重水复疑无路,一条人工铺设的碎石路直通竹里馆。
方才方挚政在电话里已经说了,方挚仁会在大门处等她。
方挚仁眉眼与方挚政有几分相似;只是前者的五官像是被南方的风雨浸润透,青葱温煦;后者则是被北方的风吹出了一脸的冷峻与刚毅。
简钰已经有好些年未曾见过方挚仁,今夜旧友重逢,感觉依旧。
他说:“简钰,好久不见。”
她说:“挚仁,好久不见。”
这是两人初相识时的约定,她不称呼他方医生,他也不喊她简小姐。互称名字,简单直接。
两人相视良久,然后会心一笑;那份如同酿酒般醇厚绵长的情谊似乎在一瞬间便填补了那段分别的时光。
方挚仁给简钰单独安排了一个小房间。陪着她聊了一会,双方都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没多久,方挚政也到了,三人又说了一会话,王筌方便过来敲门,说自己拦不住了,方律师和方医生再不过去,那边房间的人就要过来闹了。
于是简钰忙不迭地将两位方家男主角给推了出去,让两人赶紧去应酬,她会照顾好自己。
酒桌在同层的最末端房间。房间很大,也很热闹,即便关上门,她还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些声浪传了出来。
简钰所在的小包间有个小阳台,遥遥地能在竹林云海的留白间看见一方泛着银光的湖。
南方的风真是温柔啊,软软地吹起了她的长发,也送来不知名的花香。一时间觉得通体舒畅,忍不住深呼吸一口,然后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伸展的双手尚未来得及收回,一偏头,眼角余光便看到最右端也有一方阳台,此时此刻阳台上同样站了一位男子正面向着她。
不知道是他先来还是她后到,但他站在那处,好像是专门等着她转头。
男子的五官像是力透纸背的笔触一般,冲破了昏黄的灯光映入了简钰的眼中。
既然表情收不住,简钰干脆大方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对方也回了一个礼。
两人就这么遥相对视着,于无声处却有风在竹林间穿行的声音,还有起此彼伏的蛙声、狗吠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风已定,天地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然后有一种声音缓缓升起,咚~咚~咚~均匀的,轻快的,哦,是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