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花 落 风 雨 巷
花 落 风 雨 巷
文 / 黄 溪
（“白河观潮”公众号特邀作者）
黎明的时候，安妮躺在我怀里，静静地，温柔的看了我最后一眼，她离开了，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拥挤而悲苦的人世。
一缕阳光照在她憔悴苍白的脸上，嘴角隐约中却淡含着一丝幸福和安详，活着时经历的痛苦，此刻已经悄悄的离她而去，这一次她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
认识安妮是在风雨巷，也就是这座南方城市著名的红灯区“香港新城”。
这里曾经臭名昭著，是全国最大的性交易市场。甚至上了《美国之音》的新闻频道。最后还是被取缔了，只是没那么彻底。在一个朋友开的按摩店里，我认识了安妮，她说那一年她17岁。也许是一种敏感的原因，我发现了安妮背后的无助和忧郁，其实这里的人有多少个不是无助和忧郁的呢？如果可以，谁又愿意甘心屈辱的出卖自己的肉体，任人蹂躏？我对一般人都比较好，自信的认为比较富有同情心。也许是因为这种原因，安妮比较亲近于我，或者是一种渴望的安全感吧。
她喜欢叫我“哥”。也喜欢讲一些关于她的故事给我听。
她不是广西人，而是来自一个湖南双亲离异的家庭。10岁那年她跟随母亲来到了广西桂林，就是那个山水甲天下的地方，可是于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桂林的美，在她记忆里，那里永远是一片昏暗的天空。母亲和当地的一个铸铁厂的工人结婚了，随后就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继父是个酒鬼，广西人爱喝酒，所以酒鬼也是广西的“特产之一”。
喝醉酒，自己免不了偶尔会被继父暴打一顿，看得出男人眼中那种莫名的恨，这种恨应该是对母亲以前那个男人的恨吧。
而瘦弱的母亲只能暗自垂泪，根本保护不了她，那样只会带来加倍的暴力。去学校，同学们经常见她青一块，紫一块的都心疼的默默流泪，说去告他吧，她只会默默的摇头。
也许是逆境造就了她的优秀，在学校她的成绩都一直很不错，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15岁那年，她初中毕业了，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可是继父并没有继续让她读书，而是希望她出去找一份工作，补贴家里。为此她大哭了一场，她很少流泪，即使在遭到继父暴打的时候，她两天都没有吃饭。
当她准备去找一份工作的时候，更大的厄运降临了，那个叫父亲的禽兽，在一天夜里喝醉酒后强暴了她，虚弱的她根本无力反抗。从此她逃出了家庭，浪迹于社会。开始她也想到了死，可是她没有死的勇气，就这样屈辱的活了下来。
她做过零时工，也帮别人卖过米粉，可是别人嫌她小，不是不发工资，就是克扣自己的工钱，生活在这样的社会，她感觉绝望。
于是她堕落了。
她来到了这个南方城市，一呆就是两年。堕落风尘的日子，她开始慢慢学会世故。我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她说最想有一个人属于自己的家。可是自己已经是这样了，梦想爱情很不现实，何况这样社会，又能生产出几个真正的好男人？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如此高昂的房价，真是让人望房兴叹。是啊！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讲，有一个小小的家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现实很残酷，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畸形社会。不过，她说，她会努力的。我建议她可以做其它事情，她说很难，很难，过段日子会试试的。谁说不是呢？难的是大多数人。
认识她半年后，和她已经情同亲兄妹。有一天，安妮说老感觉身体不适，准备改行做点其它了。我忧虑，但也高兴。忧虑她的身体，也高兴她下决心做其它事情了。于是我抽了时间陪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让我大吃一惊，她染上了az病，她也知道了结果，表情却出奇的平静。
对于南方这个az病重灾区，染上az病的几率是很大的，她说她的一个姐妹上个月也是因为染上az病离开了人世，她感觉自己的症状和她很相似。我突然感觉这个世界都是灰色的，于我做这个哥哥根本不配，如果我能早点为她想点什么办法，事情就不会这样了。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安妮说，她要回桂林一趟看看她的母亲，我送她去了车站，每每到了站台，我都会感觉一种莫名的忧伤。她说，回来后叫我带她去看海，有个希望就是有一个最亲的人和她去看海。我点头答应了，我能不答应吗?
安妮回去了半年。
回来的时候，我又去车站接她。她廋了，瘦的让人心疼。她见了我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说她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回去这半年继父对她好多了，偶尔还给她买衣服。她也回报他，那就是经常陪他睡觉。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可是我心里却一阵阵发凉，惩罚也许太轻了，这个世界许多人都没有学会做人，才会给我们太多可悲的经历。
我们去了海边，这个南方城市到海边还是不算太远的。四百公里就看到了大海，这里的银滩是世界有名的海滨胜地，堪比澳大利亚的黄金海岸。
安妮的身体越来越虚了，看见海浪淹没她走过的足迹，我无比忧伤。不过还是能感染她见到大海的兴奋，她笑着说：“哥，来生做我的男人吧，今生不可以了，我太肮脏。不要怕，来生我一定会是一个好女人的。”
我眼睛湿了。
“嗯，我答应你。”我回答。
她问：“真的？”。
“嗯，我对着大海起誓，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安妮做我的新娘。”我说。
“哥，你出现的太迟了，太迟了。魔鬼已经给我今世下来诅咒，我才会有如此不堪回首的一生。”安妮伤心地哭了。
我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原来她是如此的美。真的，如果有来生我会要她做我的新娘，一生一世好好呵护她。
安妮走了，祈祷她早日步入天堂。而我只能在这风雨巷里默默凄凉的，哀婉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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