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大夫行医记——养儿不如养猪

老乔来了，好长时间没见，难免要拿出好酒来畅饮一番。

正喝在兴头上，进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谁是武大夫？”

“我是。”我正举着酒瓶准备给老乔添酒。

“你赶快给咱出个诊吧。”他说。

“咋了？”我正喝酒，不太想去。

“我住三爻村，我爸他人都昏迷了六天了，不吃不喝，都停到灵堂了。”来人沮丧地说。

“都停到灵堂了，还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殡仪馆的。

“但是好像还没咽气。”来人撇了撇嘴。

“没有咽气怎么又停到灵堂了？”我有点奇怪。

“以前就是偏瘫，在家里养着，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六天前突然没有动静了，估计是抢救不过来的，就没去医院看。”来人倒也直爽，实话实说。

“那你现在怎么又想起来叫我出诊的？”

“准备出殡呢，有位朋友说还没咽气呢，叫我来找你看看。”

“那就赶快走。”讲的这么曲折，我倒真要去看看了。我对老乔说：“走，一起去看看。”

“你先说多少钱？”来人突然提出钱的问题。

“救人如救火，还说钱干嘛，先去给人看。”

他说：“不行，你先说好多少钱？”

这人怎么这样？我急了，就说：“不要钱，你光给我俩路费就行了，赶紧去救人行不行？”

我就拉着老乔，和来人一起打了个出租车去了。

到了之后，一看，好家伙，一屋子人围上来看我，其中一个人跑过来给我说：“是我推荐你的，他们说没得治了，我说叫你来试试，说不定能治好呢。”原来是我以前的一个病号，“我说你是看偏瘫、昏迷的权威，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赶快给他看看。”

我一听，心里挺高兴的，还有人这么相信咱，最困难的时候能想起咱。没问题，就凭别人的信任，也要给老人尽心治疗。

过去一看，老人是深度昏迷，还有微弱的呼吸，也就是平常所说的“气若游丝”，我对周围的人说：“老人是深度昏迷，我尽努力看能不能让他苏醒。”

刚才请我来的中年人说：“行吧，你就看吧。我是老人的大儿子。这儿我说了算。”

我取出一根长针，一针扎下去，老人眼珠子转了一下，老人的儿子有些惊讶。

我又扎了一针，老人头摇了一下，把眼睛睁开了，老人的儿子惊讶地叫出声来，周围的人跟着嚷嚷起来。

我说：“你看，你爸有救了。现在已经不是深度昏迷了，再过半小时，你爸就可以醒过来了。”

这时，刚才请我的大儿子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角，就把我叫到一边，悄悄说：“武大夫，谁让你看好了嘛？”

“不是你让我来看的吗？”我更奇怪了。

“我是让你来看，谁让你看好了？”

我彻底糊涂了，实在搞不懂他啥意思。

大儿子说：“你看，我爸的孙子、孙女一听爷爷不行了，从青海、新疆、北京都坐飞机回来的，这费用多大啊。”

“这跟我看病有啥关系呢？”我没有想通。

“将来他还是要死的嘛，下次不是还要花这么大费用呀？”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叫我干啥来的？”我问。

“我就是叫你来看看，没让你看好。”

当时把我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这样的儿子吗？这是什么逻辑？

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多，我说：“你给我路费我走人。”

他说：“多少钱？”

“100块。”

他说：“咦！你来时不是说不要钱吗？光给路费就行？”

我说：“对呀，我一向的原则是治不好不要钱，治好了也可以不要钱。但是能治好而不让治，我就要收钱，我给你没要1000都是好的。”

“你这不是敲诈吗？”大儿子把眼睛瞪起来了。

“你给不给？你要不给我就喊了。我就说我把你爸救活了，你不让救。”我气得嘴唇都哆嗦，“这是你爸啊，不是我爸啊！你不想让你爸活，这是你爸造的孽，没把你们教育好，你爸该死。”

“这不关你的事。”大儿子平静地说：“我家的事我做主。”

“我也不想管你的事，你给我100块我走人。”

“不行，最多50块。”大儿子仍然坚持。

“赶快给我！不要叫我气死在这儿。”

大儿子极不情愿地给了我五十块钱，我接过钱，拉着老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那天，我跟老乔二个人喝了三斤白酒，老乔说：“养儿干啥？养儿不孝还不如养了一头猪，猪再不好还可以杀了吃肉，儿子不孝了怎么办？也把他杀了？”我和老乔都喝得大醉。

后来听那位病号说，老人又过了一天脱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