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绅配不配称为“悯农诗人”?敦煌石窟出土的一首悯农诗可为旁证

唐朝有一首《悯农》诗,仅二十个字,通俗易懂,画面感极强,意义深刻,发人深省。

因此,该诗流传千载。

到了现代,还被收入小学语文课本。

即所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对它都不陌生。

全诗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按照课本里的标识,该诗作者为李绅。

因为诗写得太好、太强、太震撼,影响深远,所以,人们把李绅称为“悯农诗人”。

但是,只要稍加了解李绅为人的人,都会内心犯嘀咕:李绅,应该不会写出这样的诗作吧?他的为人和诗的思想表现,也太分裂了。

那么,李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绅官一度做得很大,做到了尚书左仆射同平章政事,相当于宰相,权倾朝野。

有一句谚语怎么说来着?——宰相肚里能撑船。

说的是能当宰相的人,通常肚量都很大,能容得下许多人和事,不斤斤计较。

但身为宰相的李绅非常刻薄。

举几个例子吧。

李绅年轻时对李元将非常有礼貌,见了李元将就主动问好,亲热地称李元将为“叔叔”。但当上宰相后,就马上甩脸色经李元将看。李元将称他为兄,自称为弟,他不高兴;李元将只得改称他为叔,自称为侄,他还是不高兴。没办法,李元将只得称他为爷爷,自称为孙儿,他这勉强通过。

李绅有一同科姓崔,时任巡官,明知李绅当了宰相,却不来拜会。李绅怨恨在心。某次,崔巡官的仆人与一百姓发生了争执。李绅觉得出气的机会来了,命人将崔巡官的仆人和百姓都处斩,并把崔巡官抓了起来,狠狠地打了二十仗。

如果说,以上两例都是官场上的丑闻,下面再说一则李绅对待贫苦百姓的态度。

李绅到地方为官,苛暴猛于虎,百姓不得不搬迁别处避难。李绅不以为意,反而沾沾自得,以麦喻民,说走的都是秕糠,留下的才是饱满的麦子。

李绅的生活非常奢华,虽然网传他一餐要吃三百多只鸡舌之事不见于史载,但也是相当铺张浪费、奢侈糜烂。

刘禹锡到李绅给参加宴会,写了一首诗,慨叹说:高髻云鬓新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

所以,人们有理由怀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样的“悯农诗”根本不可能出自李绅之手。

实际上,《全唐诗》就把《悯农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收录在晚唐诗人聂夷中名下。

当然,《全唐诗》也不敢完全确定这首诗作就是聂夷中的,还是在聂夷中的《田家二首》诗的后面,加了一个脚注,称“锄禾日当午”等四句一作李绅诗。

但影印宋刻本《全芳备祖》就大大方方地把这首“锄禾”诗列于聂夷中名下,所辑《田家二首》诗全文曰:

其一、父耕原上田,子削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山;

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其二、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另外,查《唐诗纪事》中关于聂夷中的记载,书中说:“(聂夷中)奋身草泽,备尝辛楚,尤为清苦。”即聂夷中出身贫寒,对民间疾苦极其关注。

种种迹象看来,名作“锄禾日当午”诗的作者,应该更像是聂夷中的作品。

那么,《悯农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到底是李绅的作品还是聂夷中的作品呢?

话说,座落在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有一个始建于十六国的前秦时期,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元等历代的莫高窟千佛洞,在元末明初之后,迅速衰败,以至被风沙淹没。

到了近代,国家才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发掘,发掘出了洞窟735个,壁画4.5万平方米、泥质彩塑2415尊,此外,还有大量的文献。

在这些文献中,人们发现了一首标明作者为李绅的《悯农诗》,诗云:垄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织梭女,手织身无衣。我愿燕赵姝,化为嫫女姿。一笑不值钱,自然家国肥。

通过这首诗,人们有理由相信,李绅是完全当得起“悯农诗人”这个称号的。

而有史料可考,李绅与著名文人白居易、元稹等交往甚密,甚至,李绅还为元稹的《莺莺传》捉刀写过《莺莺歌》。

元稹曾称赞李绅说:“予友李公垂(李绅字公垂),贶予乐府新题二十首,雅有所谓,不虚为文,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即李绅作过乐府新题二十首,即李绅的诗风与“锄禾日当午”诗的格调是一致的。

另外,《全唐诗》收录了李绅的两首诗,题《古风二首》,又称作《悯农二首》,其中之一为“锄禾日当午”,另一首诗也非常有名,水平不在为“锄禾日当午”诗之下。该诗云: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两首诗的意义是完全相同的。

由此可见,“锄禾日当午”才是真的出自李绅之手。

看来,应该是有人看不惯李绅的奢华刻薄作风,又不忍诗以人废,于是故意把 “锄禾日当午”诗改判到聂夷中名下,致使宋人编《全芳备祖》、清人编《全唐诗》莫辨真假,闹出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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