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工坊·小说」刘久长|两个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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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时期的潼关卫,沿街商铺林立,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十里洋场的黄河码头,歌舞升平昼夜欢愉,沿街顺河的吊脚楼,马头墙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好不气派,一家赛一家摆阔显贵的大户们,高门大院,戒备森严,山西的煤、铁、盐、当地的酱菜经黄河古渡,再由渭河运至沿岸各县出售,直至咸阳集散,运销甘肃等地。关中的粮食、棉花及各种土特产由商船顺渭河、洛河而下,经古渡运至晋南一带,销往全国各地。东门外是船泊码头,货船、客船来往如梭,码头上推小车的、拉洋车的、赶马车的川流不息。”爷爷又按了一袋烟“吧哒吧哒”抽起来。

孙子打着手机游戏,看也不看:“爷爷,有没有现在的省城热闹。”

爷爷沉浸在清晰的记忆中:“小小的潼关卫布满了商号、货店、客栈、茶楼、饭铺等,各种商业摊点应有尽有。街市繁华之景象仅从鱼渡口一处可见一斑:道台衙门西首是鱼渡口,也叫十字口,卖小吃的摊贩及各种商铺集中在十字口附近。每天日上三杆,街市就热闹起来。南来北往的商客或肩挑手提,或车拉马驮,进铺入店忙碌生意。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正当午时,这里已是车水马龙,拥挤不堪。各种商铺、作坊顾客盈门,铺内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有没有练歌房,健身房,网吧,喝的什么,可口可乐、雪碧有没有?”孙子问。

“我十四岁生日那天,就是……就是农历二月初六,1938年3月7日。日寇突然从黄河北岸向潼关凤凰山陇海铁路桥进行炮击,猝不及防之下,潼关车站的客货车被击中,民房倒塌,民众出逃。驻守华阴的陆军四十六军,在军长樊崧甫的率领下驰援潼关卫,潼关县城北的黄河沿线,一道道防御工事开始构筑。但是,此时潼关卫驻军缺乏炮兵部队,只能被动防御。危急之中,十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再三请求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派炮兵部队防守潼关。潼关保卫战打响。”

“赶紧跑啊,炮弹又不长眼。”

“城里人把自家的楼板,檩条、柱子、圆木拆下来。连夜送到黄河岸边,协助部队挖战壕、修掩体、抬伤员、运送弹药,

各地学生也来到潼关,大演街头剧,教唱抗日战歌。《义勇军进行曲》,《大刀挺进曲》,《保卫黄河》。”

孙子手机游戏输了一局,一拍大腿,心不在焉问:“你唱给我听听。”

“我掌柜的盐庄,就在东门里第三家,出东门就是黄河。”爷爷神情激动,似在自言自语:“我太熟悉黄河水性了,几经多次报名给部队渡河带路,那是1938年3月26日,潼关守军第28师第163团九百多人随我身后,乘船突袭风陵渡,杀伤日军一部,当夜主动撤回,嘿,那个痛快啊,别提了。”

“有奖金吗,鬼子长啥样?”孙子又重新开局游戏,专注着手机画面的厮杀场面,看也不看爷爷。

沉吟片刻,爷爷言语迟钝:“我参加了河防大队长李西圆的游击队,配合部队夜间渡河以袭击日寇,誓死保卫黄河的潼关军民一次又一次击退敌机偷袭,阻击过乘橡皮艇偷渡黄河的小股日军,敌船也被军民打得在黄河里打转转,最终葬身河底。”

孙子低头打游戏:“爷爷,游击队是国营还是集体,是个体户吗?给你多少工资,奖金,奖金也没有。”

爷爷心之所想:“日寇轰炸潼关卫整整八年,掌柜的盐庄也随纷纷西迁的大商号走了,受日寇威胁,另有百余户迁往西安、华阴、兰州等地,迁城南苏家村的有粮行、中西药店,诊疗所,杂货铺等。自此潼关人民颠沛流离,市面萧条,手工业行业也日渐衰退,有的迁往外地,有的停产,散居农村开业的有五六十户,不到百人“

“你为什么不去,去西安多好,如今也是省城人了,能拿不少退休金。”

爷爷艰难站起身,弹弹屁股上的尘土长叹一声:“我爷爷生在牛头原,要看着我娶媳妇。”

孙子给爷爷递上拐杖:“爷爷,你没混个一官半职吗?”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夏日烈风吹散老人鹤发银须,迎风泪渗入僵硬倔强的皱纹,爷爷梦呓般回忆:“潼关卫曾有敲钟报警者,1938年钟被炸坏后,敌人每打一发炮弹或扔一颗炸弹,打钟人就朝盆子里扔一颗豆子,抗战胜利后,一数豆子,竟然有一万四千八百多粒。”

“爷爷,回家吧,站着别动,我去开车。”

老人佝偻着腰,踽踽独行,夕阳的余辉普照大地,老人苍老的身影投射出一个巨大的无限长的问号,随风可闻低沉暗哑断断续续的歌声: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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