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哥的心里并不在乎武大郞——说说《水浒传》中的郓哥(之七)
王婆
上回我们讲到,王婆将郓哥的那篮雪梨扔到了街上,于是,郓哥就哭骂着提了个篮儿,径直去寻那个人了。
那么,郓哥去寻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这个人,就是武大郞。
因为,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事情,唯独他武大郞还蒙在鼓里。于是,郓哥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武大郞,以此来报复王婆的恶行。
在与王婆的争吵中,郓哥有两句话说得挺有意思的。
一句是:“干娘,不要独吃自呵!也把些汁水与我呷一呷!”
还有一句是:“你正是'马蹄刀木杓里切菜’,水泄不漏,半点儿也没得落地。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
郓哥的意思很清楚,既然你王婆这样霸道,想吃西门庆的独食,那么,我郓哥就要让你一口也吃不成。
一个睡着了的人,就这样被郓哥叫醒了。
于是,掀翻狐兔窝中草,惊起鸳鸯沙上眠,接下去就有了武大郞茶坊捉奸的这出好戏。
可以这样说,如果王婆不把郓哥的那篮雪梨扔到大街上,那么,郓哥尽管被王婆打了一顿,也不会对王婆生什么怨恨之心。
如果郓哥不对王婆生怨恨之心,那么,郓哥就不会把潘金莲的奸情告诉武大郞,鼓动武大郞到王婆的茶坊里去捉奸。
如果武大郞不到王婆的茶坊里去捉奸,那么,也就没有后来潘金莲毒杀亲夫,武松为兄报仇等一系列的故事了。
所以,王婆在处理与郓哥的矛盾时,虽然逞凶使强,赶走了郓哥,图了一时之快,但是,让王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却由此种下了一颗让自己走上黄泉路的恶果。
那个将王婆推上木驴,拉到街心把王婆凌迟处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婆她自己。
而王婆之死的主要促成者,就是郓哥。

王婆的茶坊
那么,郓哥鼓动武大郞来王婆茶坊捉奸之后,郓哥又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话说武大郞冲进王婆的茶坊里去捉奸,不想却被西门庆一脚踢中了心窝,当即就口吐鲜血,面皮蜡黄,昏倒在地了。
小说写道:“郓哥见不是话头,撇了王婆撒开。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庆了得,谁敢来多管?”
这“不是话头”是宋时的俗语,意思就是“不对头”。原来,郓哥一看武大郞捉奸捉出事情来了,于是,就趁乱先溜走了。
那么,郓哥明明是来帮武大郞捉奸的,他为什么又会趁乱先溜走了呢?
因为,在此时的郓哥看来,这武大郞只不过是他郓哥报复王婆所使的一杆枪、所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郓哥其实在内心里并不是真的在乎武大郞,关心武大郞的。
所以,当西门庆一脚将武大郞踢倒在地的时候,扶起武大郞的并不是郓哥,而是王婆。
那么,为什么说郓哥在内心里并不在乎武大郞,关心武大郞呢?
我们从郓哥将潘金莲的奸情告诉给武大郞的方式,就可看出郓哥的心思。
我们从郓哥将潘金莲的奸情告诉给武大郞时的方法,就可看出郓哥的心思。
小说第二十五回,郓哥从王婆的茶坊里哭着跑了出来,然后就在街上寻着了武大郎。
郓哥看着武大郞道:“这几时不见你,怎么吃得肥了?”
武大郞歇下担儿道:“我只是这般模样,有甚么吃得肥处?”
郓哥道:“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
武大郞道:“我屋里又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
郓哥道:“你说没麦稃,怎地栈得肥耷耷地,便颠倒提起你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
郓哥与武大郞的这段对话里,有个宋时的俗语,那就是用“鸭子”来指代被老婆戴了绿帽子的男人。

郓哥与武大郞
宋庄绰《鸡肋编》里有这样一个记载:“浙人以鸭儿为大讳。北人但知鸭羹虽甚热,亦无气。后至南方,乃始知鸭若只一雄,则虽合而无卵,须二三始有子,其以为讳者,盖为是耳,不在于无气也。”
鲁迅先生《华盖续集编·马上支日记》对庄绰的这个记载加了个案语:“鸭必多雄始孕,盖宋时浙中俗说,今已不知。然由此可知《水浒传》确为旧本,其著者则浙人。”
所以,郓哥从籴麦稃入手,拐着弯儿说武大郞是只“鸭子”,武大郞果然被激怒了。但是,武大郞却并不相信郓哥所说的话。
武大郞道:“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
郓哥见武大郞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又添了一把火,说道: “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咬下他左边的来。”
“左边的”是宋时的市井隐语。因为“龟”在宋时常指代男子性器,真武大帝身边有龟蛇二将,而龟又总是在真武大帝的左边,所以,这“左边的”在宋时也就暗指男子的性器了。
武大郞听了郓哥这话,还是将信将疑,说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兀谁,我把十个炊饼送你。”
郓哥道:“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小主人,请我吃三杯,我便说与你。”
那么,郓哥为什么见了武大郞之后,不马上把潘金莲的奸情告诉给武大郞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