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59号作品】马维生:蹊跷的工钱

蹊跷的工钱

马维生

传说清朝咸丰十年,建在博格达峰的铁瓦寺突然坍塌了,老道长苏双受了惊吓,不久便圆寂了。寺庙圣地不可一日无主,昆仑山道教总掌门贺生仙闻报后,遂派大弟子秦天义出任铁瓦寺道长一职。秦道长上任之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复寺庙。他闻知奇台县优秀木工冯光在建筑界的大名,十分仰慕,遂修书一封,邀他到博格多峰参予施工。

冯光收到秦道长的书信之后,心中特别欢喜。第二天便告别了贤妻幼子,身背木匠工具,向博格达峰进发。历经十余天的风餐露宿,终于到了目的地,受到秦道长的热情款待。席罢,被委以木工部总头一职。

双方立约讲定:寺庙负责冯光干活期间的吃住,每年工钱为三两黄金,竣工后一次性付清。双方又在字据上签字画押,各执一份。

冯光对建筑结构与特色风格方面多有研究,特别对整体建筑的拉引力,支撑力、隼卯的结合力等方面有独到的见解之处,算得木工方面的专家了。他看了铁瓦寺的旧图纸之后,认为设计方面比较简单,无论是外表风格或内部结构,都存在着不少缺陷,并且还有费工费料、使用寿命较短的弊病,所以,大胆的向秦道长提出了一些改进建议。

秦道长听了冯光的一系列改进建议之后,心中大喜,决定按照他的建议施工。同时要他全权负责木工方面的改进工作。

冯光是个特别务实的艺人,接受任务之后,本着结实耐用,突岀特色,经济实用的宗旨,在旧图纸的基础上溶入了许多新工艺,尽量做到完善尽美。

在施工期间,他和他的木工班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无论是木材刨面与断面的光滑度,各类雕刻的精确度,还是隼卯之间的紧密度以及纵合拉力的合理度,都达到了一流水平,得到秦道长的高度夸赞。

冯光在工作期间,和博学多才的秦道长朝夕相处,配合的十分默契。闲暇时或对奕,或聊天,或讲禅悟道,或对联赋诗,很是融洽,大有相见恨晚之憾,渐成莫逆之交。

在秦道长的感悟下,冯光很块成为一名佛教俗家弟子,法号皆空。

三年后,铁瓦寺以崭新的面貌耸立于天池之西,但见香烟袅袅,颂经之声不绝于耳,四角风铃与颂经声交相和呜,更加呈显出道观的庄重肃穆。

秋尽冬初,寒风啸啸,雪花漂漂,草儿泛黄,灌木落叶。冯光触景生情,想起阔别三年之久的娇妻幼子,决定告别秦道长,回奇台古城与之相聚。于是背上木工工俱,去找秦道长讨要工钱。

他正要推门而出,秦道长却迈腿进了工棚,差点和他撞个满怀。秦道长双手合什,打了个稽手,然后笑着说:“冯师傅要回奇台了,现在是归心似箭,贫道就不便强留了。当初签定的合约应该履行了,这就兑现工钱。”边说边指着地上的刨卷儿:“冯师傅。请拿鞑裢来(一种羊毛线织的两面口驮袋),贫道給你装工钱。”

刨卷儿顶工钱,天下奇事儿,没有听错吧?

冯光对秦道长很尊敬,尤其对他的诚实大为赞赏,听他如此说,不像是戏言,可是,刨卷儿毕竞是普通之物,自己身为木工,刨出的刨卷儿无计其数,一文不值,怎能抵工钱呢?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怔愣在当地,显得不知所措。

秦道长望着冯光惊谔的脸色,叹口气:“唉!实不相瞞,贫道这次重修铁瓦寺,比预算的开支多了三成,所以欠了许多银子,债主天天相逼,出言不逊,真是苦不堪言。你是个诚实人,也知道你要用这笔工钱养家糊口,可是,巧姑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看到冯光低头不语,又说:“贫道这么做,一则为了给你留个念想,二则不违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诚实本份,请见谅才是。”

冯光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又入了道教之门,更加悟透行善之义,修寺费用亏空也是事实,看到秦道长如此为难,便动了侧隐之心,决定不要工钱了。

他为了不使秦道长难堪,便假装痛快地把鞑裢口撑开,让他装刨卷儿。

秦道长抓起刨卷,一连装了三把,又把鞑连拿在手内掂了掂,似乎在确认份量够不够,面部表情显的十分认真,更让冯光疑惑莫名。他似乎感到份量不多不少,方才接过冯光手内的字据,一把撕了。又又面无表情地对冯光说:“你的工钱己经付清了,贫道已经字据消毁了,彼此两不相欠了。”

冯光勉强挤岀一丝笑意:“对,两不相欠了。”

秦道长给冯光打了个稽手,然后说:“你我缘份已尽,就此别过,祝一路顺风。”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冯光虽然埋怨秦道长的失信与冷淡,更恨他的绝情,但是,绞尽恼汁也想不到他为何要如此做?不过,隐约感到内中必有蹊跷之处,只是一时半会悟不岀来,所以心内很是抑郁。九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他虽然生性善良,但必竞是靠打工讨生活的人,当然有些心疼。但是,想到自己是道观一名弟子,为建道观而献出了善心,是功德无量的事儿,所以心中的一腔怨气很快就消失了。

冯光从伙房里拿了几个面饼,装在鞑裢里,又搭在肩头上,离开了铁瓦寺。行不多时,到了天池西岸。感到肚饥口渴,便从鞑裢内掏出面饼吃起来。一块面饼下肚,几口池水润喉,立即感到浑身有了劲儿。他站起身来,倒掉了鞑连内的刨卷儿,然后装了工具,背在肩上,向下山的弯道下行。他走了十几步之后,仍然对秦道长相赠刨卷儿之事百思莫解,遂停下脚步,似有所悟的回过头去,向倒刨卷的地方望去。只见平地突然刮起了一股旋风,瞬间把刨卷儿旋刮到池水之中,地皮上面已是空空如也。

冯光一路晓行暮宿,历经艰辛,终于在半月之后的傍晚时分,回到自己家中。

他洗浴一番,吃过娇妻做的可口饭菜之后,又逗小儿玩耍了半会,方才上炕休息。这时候,妻子笑嘻嘻的煨到他的身边,嗲声嗲气地问道:“夫君,在外面可安好?争了几多工钱?拿出来让为妻看看。”

冯光语气平静地回答;“为夫在外面很好,多谢娘子掛念。三年应得公钱为九两金子,因秦道长无力支付,故空手而归。”

“什么?九两金子?夠三口之家用半辈子了。你个负心郎,岂可随意放弃?”妻子柳眉横对,大声质问。

冯光不慌不忙的把和秦道长的交往、入了道教之事以及赠刨卷儿顶工钱的始末细讲了一遍。看到妻子连连摇头,只好耐着心解释:“秦道长给我装的真是刨卷儿,为夫为了减负,倒在天池西岸了,亲眼看到被风刮进天池里了。”

妻子怒斥:“哼!一派胡言。说,是不是花在烟花柳巷了?”

冯光急忙分辨:“为夫不是沾花惹草之辈,岂能用工钱去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妻子仍然不信:“哼!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谁信你的鬼话呢?”

冯光说:“为夫对天发誓,若讲假话,天打五雷轰。”

妻子了解丈夫的为人,听到他赌咒发誓,勉强相信他的话。不过心中仍有疑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好像似有所悟:“咦!秦道长是得道贤者,必讲诚信二字,怎会骗人呢?他这么做必有深意,说不定是考验你,莫非刨卷······。快!把鞑裢拿来我看。”

冯光顺从地从炕头拿起鞑连,递到妻子手中。然后莫名其妙地问:“鞑裢内空空如也,你能看出什么名堂呢?”

妻子不答,接过鞑裢,抓起底儿,把口儿朝下一抖,掉下几片黄色刨卷儿。她看到刨卷儿颜色有异,赶紧附身拣了一片儿,感到份量很沉,手感很滑润,用牙一咬,好像很坚硬,立即断定是金子。遂惊喜的尖叫起来:“妈呀,这是真正的金子。”

冯光连连摇头:“娘子想钱想疯了,可能是幻觉吧。”

妻子说:“我敢肯定是真金,道长并没有骗你啊!赶紧检起来称一下,份量夠不夠?”

冯光捡起地上的刨卷儿,果然沉甸甸的,用牙齿咬了一下,很硬,很像金子,心中不由大喜。赶紧放在戥子上一称,正好是九两。他顿时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后悔地说:“唉!早知如此,说啥也不把那些刨卷儿倒在天池边上了!”

“你如果舍不得倒掉的话,说不定里面的刨卷一文不值。”

“为啥?”

“之前,秦道长肯定在鞑连内做了手脚,然后用刨卷儿为幌子,考验你的定力修为呢。”

“娘子分析的对头。秦道长用心良苦,真是得道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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