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李露/暖男表哥十全九美 / 开普饭

暖男表哥十全九美

作者：李露

我的表兄弟姐妹多，掰着手指脚趾都数不过来。但众多同辈中，与我年龄最接近，关系最铁的，当属表哥为民。

为民是我小姨妈的儿子，老家湖北公安，和我一样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妹妹。他皮肤白白净净，身材单单瘦瘦，像韩国男人一样有一双单眼皮的狭长眼睛，年轻时头发像艺术家，长长的挡住眼睛，和现在顶受欢迎的韩国欧巴的长相可以媲美，一笑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只是从小长到大他都不怎么长个，长到现在也只高出我不到5厘米。此外，表哥比较懒散，因为是家中唯一男孩，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家务，而且他年轻时总像没吃饱饭，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就是站着也总是东倒西歪。记得姨妈有次对他说：“为民，你要是再这样歪着，你歪到左边我就把你打到右边去！”对我来说，小时候的表哥，带出去没有一点战斗力，还得我保护他。

但这些缺点并不妨碍我和为民从小到大的铁杆友情。因为顽劣，我小时候简直强大到没朋友，兄弟姐妹中比我大的不和我玩，比我小的怕和我玩，只有为民，每次从公安到岳阳来，第一个就找我玩。他性格特别好，对我基本是百依百顺，哪怕我再怎么发脾气，他也只是嘿嘿笑笑，包容我所有的无理取闹。这真是让我感动不已。懂事后，我分析好久得出一个结论：也许是因为小时候他太柔弱，从而仰慕我的彪悍吧。这样一想，心里特别骄傲。为民只比我大两个月，又长相秀气性格斯文，看起来比我小且弱，所以我从来没喊过他哥哥，为此他斤斤计较好多年，经常在我妈面前控诉我不把他这个表哥当回事。

就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子，读大学时竟然去冰天雪地的哈尔滨读航空测绘专业。当妈妈告诉我说为民去了东北，简直吓我一跳，我真是担心一场大雪只怕就会把他冻去半条命。年底写信给他，要他发张照片让我看看他有没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听话地回了信，打开一看，里面的照片让我眼前一亮。这是他参加大学文艺晚会的照片：黑色眼镜架在狭长的丹凤眼上，炯炯有神；黑色高领毛衣穿在苗条的小身板上，挺有文艺范儿；蓝色牛仔裤套在我曾经嘲笑过的鹭鸶腿上，显得很修长，更想不到的是笑得那个开心啊，连平时若隐若现的酒窝都明显露出来。头顶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背后是花花绿绿的黑板报，身边没有支撑，倒也比原来站得直多了，再也不是那样歪歪扭扭的。他正手捧着个本子在读什么，大约在读诗吧，样子蛮像个校园诗人。这下我放心了，表哥这小身板适应性挺强，已经在黑土地上茁壮成长起来了。

表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湖北银矿。我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反正我看到姨妈为此还哭过一场，说是太偏僻，担心他一辈子就在山旮旯里出不来了。据说银矿跟煤矿也没啥区别，一眼望过去全是男性，蚊子飞过去都是公的。可是过了几年他调到岳阳，身边竟然跟着怀孕的表嫂。后来我才知道，表嫂是银矿中金饽饽一样的存在，整个矿区，分来的女大学生就两个。为民身板不高不壮，家里也不发财，虽说长相尚可，可在当时并不吃香，那时流行的是浓眉大眼。按照现在的话来说，“高富帅”他基本不沾边。我由衷佩服道：“为民，你可真是厉害啊，上千男生两个女生，你是怎么追到手的？”表嫂抿嘴笑：“为民性格好，我要什么他都想办法去做到，比别的男同事都实在。再说他韧劲足，反正一天到晚泡在我们那里找话说。”哦，原来是一个温暖而坚持的男孩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追到心爱女孩的故事。

他调到岳阳时，正好我局工程处需要勘测专业的人才，于是表哥和我成了同事。不过他在二级机构，平时基本都在工地，所以我和他并没有多少见面的时候。但是只要我提出要他帮忙，他总是义无反顾。那时候我爱人在广东，家里所有事都靠我亲力亲为，而我唯一的运输工具只有一辆单车，拖煤气、运物质都靠它，但每次都要到处找绳子将那些东西绑在单车上，很麻烦。为民就帮我做了个单车挂钩，卡在后座上，这样，我无论拖什么，只要将它们挂在挂钩上就行，大大方便了我的出行。那时候的为民，很有一副哥哥的样子，懂得照顾我这个表妹了。记得有次开会，他见我坐在最后一排，一点也没犹豫就走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挨着我坐在椅子的扶手上，跟我讲有什么要做只管找他。搞得同事后来审问我好久，解释半天才让大家消除误会。

后来工程处改制，他买断工龄，去了广东。当初调到岳阳时，表嫂从银矿辞职跟着一起过来，加上孩子小需要照顾，后来基本上没有再找工作，生活的担子全部压在为民身上。在广东，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三十多岁的他开启了人生第二次征程。除了所学专业，他还发奋考了好几个工程类的证书，以适应更高的职业要求。因为专业能力强，人又认真努力，他倒是比在原单位干得更风生水起。侄女儿从小学一直读到去澳洲读博，都是他一人支撑。看来，表哥在外面闯得不错，现在读书费用那么高，一般人送不起。

他对我说过好几次要我去广东玩，有次我就真的带着老公同事一起去了河源，去之前对他说一定要宰表哥一顿，他欣然表示，尽管宰，没问题，但前提是当着同事面要对他尊称表哥，这个肯定没问题啦，我爽快地答应了。到达河源时，为民开车到火车站去接我们，一举一动相当儒雅，让我同事对他印象极好。有天早上他带我们去餐馆吃早餐，一碗一碗米粉都是他给端过来放在我们面前的，简直是超级暖男的杰出代表。同事由衷对我说，你表哥真好啊。我说不好不行啊，他是我表哥，不对我好对谁好？同事说还有你表嫂啊。我说没关系，为民从出生我就认识他，而表嫂二十多岁才认识他，时间长度不能比；再说了，我们这是亲情，他们那是爱情，也没有可比性。为民只是看着我们笑而不语，任我在同事面前一顿乱说。

每逢春节，为民都要到我妈那里拜年，今年大年初三时都在我妈家吃饭。在餐桌上，他对我说：“工程处原来的老同事告诉我说你写了好多文章。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要写下你表哥。”我说：“写你什么？写你成天东倒西歪？”表嫂插嘴说：“为民年轻时毛病多，但现在有蛮完美，你这表妹莫小看他，你表哥魅力越来越足了，我还要看紧点呢。”我认真观察了一下表哥，只比我大两个月的他，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除了因工作需要常年呆在野外而让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之外，我难以看到几根皱纹，身材依然单瘦，和年轻时差别不大，但已不是羸弱的样子。头发还茂盛，不像现在经常见到的成功人士那种地方扶持中央的发型，而且没多少白发，整个人显得很精神。甚至可以说，岁月的磨砺，反而让这曾经的白面书生呈现成熟的魅力。看来，我这曾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表哥，已成为人见人爱的暖男大叔了。表嫂表扬为民说他现在已是十全十美，不过，我那天坚决只给他十全九美的评价，剩下那一美空着，以激励他不断追求完美，继续保持暖男状态，戒骄戒躁，并持之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