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书易受欢迎?

已过不惑之年,细水长流的岁月中,最幸福的是始终有书相伴。“灯如红豆最相思,书似青山常乱叠。”望着满架书籍,嗅着缕缕书香,愉悦、胆量油然而生,深感知足与充实,阅读虽博而不专、广而不深,仍然自诩算个读书人。书接触多了,常常在浏览、研读之余,思考什么样的书容易被接纳。最初想法比较模糊,直到读了《从清华园到未名湖》,这个想法才愈发明晰起来。实际上,这本书只是“陪嫁”,是买一本关于吴思访谈录的书凑单一并发来的,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通过它解开了多年的思想疙瘩。

日常人际交往中,真诚是桥梁,是态度,能够促进双方建立互信,进行友好交流。书之于人,同样构成一种“交往”关系,只有说实话,唠实磕,才会让人觉得可信,产生继续探究的欲望。当然,不少文章涉及敏感问题时,要么“王顾左右而言他”当驼鸟,要么采取春秋笔法和稀泥,显示自己生存的智慧。这虽谈不上文化腐败,至少说明缺乏文人风骨。

而在《从清华园到未名湖》中,你不会被类似坏及恶的魅影雷到。作者任彦申履历光鲜,在清华工作过,任北大党委书记多年,属于典型的官员作家,表达却多了同类著作中罕见的豁达与胆色。例如,他说“目前我国的大学,‘官本位’色彩太浓,‘学术本位’色彩太淡”,在大环境、大体制下敢说此话,难能可贵。谈到人才时,他说“人才不是全才……再伟大的天才也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再英明的领导也不可能洞察一切、包打天下。如果自认为自己是万能人才,那本身就是愚蠢的表现。”联想到曾经一起打扑克脑门贴过纸条、传文件被摔过夹子的同事一旦屁股坐上更高位置,在自我膨胀、外界追捧双重作用下,仿佛真理和地位、权利真成正比,“耕不问奴,织不访婢”;不会拿钻,照样当工匠,成为“全能型”领导,无所不通的事,让人会心一笑。

观点,证明有思想及思想深度。对待历史事件,证明的则是客观立场、求实精神。任彦申1989年在北大工作,毫不回避发生于当年的学潮,站在第三者角度来审视它,说“大学是政治的晴雨表,大学生是社会的‘扁桃体’。学潮是社会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爆发,是社会思潮和群众情绪的外化表现。”同时,他给出了解决途径——“化解社会矛盾,清除精神污染,疏导社会情绪,促进社会和谐,这才是防止学潮的根本之策。”从整体、系统上来定位和认识学潮,给人提供了一个思考重大、复杂问题的样板。在脸蛋造假、学术造假、食物造假、财务造假盛行的当下,人人喜欢真实,却未必都有展示真实、接受真实的勇气,任彦申其人其文不忽悠,不矫情,不折腾概念,不卖弄词汇,堪称稀缺资源。

南朝梁时期大臣,文学理论家、文学批评家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有句话“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意思是说写作时,文思凭空想象,意蕴容易奇特,但要用具体切实的语言表达出来,却常常难以运用得巧妙。我的理解,是写作时能做到表达生动,让人易于接受是件难事。生动,既有未扳起面孔说教,对面平等交流的意思,也有用语直白但透着烟火气息的意思。例如,书中有个观点令人拍案叫绝:团结既是成功之道,某种意义上也是养生之道。这段话,稍显俏皮,但意蕴深厚。君不见,这个圈那个圈,圈圈都是套中人,某某被使了绊子,会想尽办法去给对方挖坑,一旦个人的提名或利益受损,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头发白了,眼圈黑,情绪低落,身体怎么能好?听说一个部门,要安装教育展板,新任主官抛开业务部门,自己找了家公司,另一位主官坚决不同意,在会上闹得不亦乐乎。新任主官气血攻心,差点没犯心脏病,留下一段笑谈。类似事情联想多了,你就会体味到任彦申这句话透露的智慧。再有一句话:“当领导不同于当演员,不能以讨人喜欢、赢得掌声为目标。”在中国现状中,许多领导喜欢奴才,不喜欢人才。因为奴才除了唯命是从,最主要的是能把领导当皇帝一样侍侯,善于说美言、敬美酒,甚至像服务四川省委原副书记李春城那样主动物色美色。殊不知,“虚美熏心,实祸蔽塞。”西汉司法官路温舒在《尚德缓刑书》中,以秦朝灭亡教训为背书,发出远离馋谀、明辨是非的警诫。无根据、无原则的奉承和谎言,当然是美饰的假象,但真正的假象摆在面前,又往往让人沉醉其中,自欺而不自拔。鹤顶红,据现代科学解释是砒霜的一种。然而按照传统,出处有明代王佐、曹昭《新增格古要论》中所述,指南蕃大海中鹤鱼的脑骨,其红如血,故名;另有从丹顶鹤红顶中提炼出的一种物质之说,两者都含剧毒。传统认知属实的话,就会让人明白,透着蛊惑人心魔性的红,竟然与索命的无常紧密联系。因此,待人处事,不仅需要一双慧眼,更需要一颗慧心:认清自己,准确定位。前不久刚刚出狱的前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芮成钢,其教训就是错把平台当舞台成了戏子,他采访过的政要、名流配合着表演,自己都被空旷的朋友圈、虚假的高大上所欺骗、所感动,欲望膨胀,人性沉沦,最终导致人生悲剧———美好的东西善于伪装,邪恶的东西同样。一心以演员身份本色出演的领导,在想嬴得掌声的同时,是不是也听了警钟,或者丧钟呢?

以真诚取信人,以生动吸引人,一本书就值得开卷。为《从清华园到未名湖》作序者为刘吉,很有名的一位教育家,与彭珮云、滕藤负责妥善处理过北京高校学潮,曾在我军校期间去做过演讲,我还买过他的一本对话集《话不在多》。或许共同的工作经历,让他在任彦申自我评价“有声有色地工作,有滋有味地生活,有情有义地交往”之后,又加一句话语“有痛有痒地写作。”两者结合起来,正是作者本人的自画像。

文如其人,箴言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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