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贼”是谁（原创）
图文无关 额济纳旗胡杨林/姜林齐/拍摄作者于小燕，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甘肃日报》《山西日报》《教师报》《大河报》《大众日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新浪博客：酒泉于小燕的博客。博客认证 ：头条文章作者。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于小燕的农家生活。这“贼”是谁于小燕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拳头硬、不讲理或讲理而又有钱，或能胡搅蛮缠，那他做事，别人就会让着他，即便做得不对，也没人公然的站出来反对。但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在讲理、没钱、老实一点的人身上，那是人神共愤，绝对不行。比如在同一条路上面对面的晒两堆麦子，你看着就特别奇怪，直直的路，平平的，路也没斜着，也不是十字路口需要拐弯，大堆占了路，小堆把路让开着呢，但是过来的车辗压着小的那堆，过去的车也辗压着小的那堆，怎么回事呢？你一看两堆麦子的主人你就明白了。这一个昂首挺胸目空一切，那一个敛气凝神，说话谦卑。这一个量也没人敢辗压他的，所以堆儿就摊得大；那一个知道麦子摊开得大了肯定会有人辗压，所以尽量缩小堆儿，尽量少占些路面。因为是村道，这路上走的基本都是本队的车，外来的车倒是小心谨慎，谁的都不敢压。一般情况下，后一种人很少占村道，如果非得占、不占用一下不行，比如卸个东西、卸个煤什么的，他们也是很快的、饭都顾不得吃、尽量早的把路腾开，好不挡别人的道儿。前一种人呢，活得潇洒恣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明明不用占马路，有时候，心血来潮，他也要占用一下。比如庞金龙。庞金龙今年三十七八，年轻时做过贼，打过架，没少被请去喝茶，如今娃娃大了，安安生生在家务习农业。他虽然不做贼了，贼的威慑力在。他说话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温和，但是大家谁都不敢惹他。他就算在路上挖个坑，也没有人去问他：哎，好好的路，你挖上个坑干啥？相反大家都会互相叮嘱小心，回家交代孩子：他那些挖了个坑，你防着，千万别掉下去了！他那样的人，你掼了也没处说理去。说也奇怪，别人要是在路上挖个坑，他就掉进去，住医院了。而他挖的坑呢，全队没有一个人掉进去。那两天天冷下来，他说拉一车锯末渣回来了煨炕呢。他的房子后头有一大块空地，他把锯末渣拉回来没有往房子后头倒，倒在了西墙根里的村道上。“倒这里煨炕时提起近些。”他说。“那你扛堆些，把路留开。”旁边有人说。“扛啥着呢？煨炕煨得就渐渐没了。”别人就不再说什么。村道不宽，刚能过一辆农用四轮子，他把锯末渣一倒，三轮摩托车都挡住过不去了。“过不去也没办法，只能绕道走，实在不行，你自己拿锨扛一扛，我这会子想给你扛也没时间。”庞金龙呵呵笑着说——其实他比谁都闲。开玩笑！那大的一堆呢！过路的人二话不说，掉转头，从村子后面绕去了。第二天一早，庞金龙吃过早点，转到墙根里一看，大吃一惊：所有的锯末渣子，都被扛得紧紧靠在墙上，把路腾了出来！这是哪个贼干的？庞金龙说，他觉得他的锯末渣少了。回去问老婆。老婆也不知道。又去问父母，父母也不知道。庞金龙便骂：“哎，疤眼子把怪日出来了，我日他妈的！这大的一堆锯末渣堆在墙根里叫人扛掉了都不知道！”又说：“连锯末渣都有人偷？这么个东西偷起来我思想该划不来，咋也有人偷呢？没丢？还就那些？那我一大堆锯末渣看起来咋就这么些了？我他妈我在我的墙根里倒着呢，挡着你谁的吃屎的路了，你扛的它？我再倒它一车，看是谁扛的？这个贼骨殖，我看你再偷来！”头先倒了一拖拉机，这回庞金龙特意倒了一汽车：“妈了巴子的，你不是扛起厉害吗？这回叫你扛！我看你偷！”他决定今晚上不睡觉，专门等着看一下，看到底是谁扛的？其实说实话，锯末渣一汽车才六十块，有时候不要钱都能拉来，他也不相信这种东西有人偷。谁知道天还没黑，辛家的哑巴忽然“咿咿哇哇”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大槽锨，一见庞金龙，就拉住他，又指马路，又指锯末渣，比比划划、咿咿哇哇地“说”个不停。庞金龙费了半天劲才听明白，哑巴对他非常不满，问他：昨天他倒了一车锯末渣，把村里的路占了。他来扛掉了，今天咋又倒上了？这是全队的路，你占掉叫别人怎么过？咿哇着，哑巴拿起槽锨做扛锯末渣的动作，叫庞金龙看。“嗯嗯”的，用下巴、声音和手里的锨示意庞金龙，叫庞金龙回去取个锨，和他一起扛锯末渣。庞金龙哪能听他的！甩开袖子就要走，因为墙根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队里人。哑巴一看他要走，“啊啊”的示意他等一下，把自己手里的锨往锯末渣上一扔，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庞金龙的街门，一分钟不到，就从庞金龙的街门里拿来了一把方锨，伸出胳膊，朝庞金龙有力地一递，整个身躯、眼睛、嘴、下巴都对他说着三个字：给，拿住！庞金龙不由自主地接过铁锨，他望着周围的众人，讪讪的说;“唉，你们望这哑巴……”围观的人都避开他眼睛，不说话。庞金龙就说：“唉，没治，他叫扛了就给他扛吧！谁叫他是个哑巴，傻着呢！”转过身，跟着哑巴一起往墙根里扛起锯末渣来。此时，夕阳正将它最后的一抹金光洒在树梢、墙头、收割完庄稼的田野上，有的人家屋顶上正炊烟袅袅，有的人已经吃过了晚饭。几个闲站着呆脸的小伙子，互相望了一眼，说：“哑巴都扛呢，我们也帮着扛一下吧！”从跟前的街门里找了几把铁锨过来，大家开开心心的一起干起来。恬静的村庄里顿时响起一阵阵洪亮的欢快的说笑声，把刚刚睡迷糊的鸟儿聒醒，有几只竟从温暖的窝里飞出来，还以为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