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凭脉用药
郭博信
唐代孫思邈說:『夫脈者,醫之大業也。既不深究其道,何以為醫者哉!』明代徐春甫進一步分析說:『脈為醫之關鍵,醫不察脈,則無以別證;證不別,則無可以措治。醫惟明脈,則誠為良醫;診候不明,則為庸妄。』清代吳鞠通更是一語中的:『四診之法,惟脈最難,亦惟脈最可憑也。』
筆者行醫幾十年,只有面對病人親自診脈,不管其他三診得來多少癥象,只有脈診清楚了,纔覺眼前一亮,處方用藥也纔有了針對性,應手取效者不知凡幾。今不揣陋昧,略舉憑脈用藥數例以說明之。
癥同脈不同憑脈用藥
臨床上遇到最多的是病相同,或者癥相同,而脈不同,此時應憑脈用藥,纔能取得療效,而不致落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窠臼。
有兩位男性腦血栓患者,一為盧姓,一為李姓,年皆80多歲。皆為舌僵硬、言語不清、右側身不用,疊經西醫輸溶栓藥月餘,皆不效。診盧姓左寸關脈浮而略數,浮者風也,師小續命湯意,以風藥為主,徐徐以進,3劑而愈,觀察1年多未復發。而診李姓患者脈沈弱,右手脈尤甚,此氣虛重癥,治以補陽還五湯,黄芪用至150g,亦3劑而效,又服3劑以鞏固,觀察2年未復發。若遇腦血栓患者,只知用活血化瘀套方,不知憑脈用藥,取效殊難。
又有李姓患者,男,60歲。去年夏季因食不潔之物,患上吐下瀉,診之右手關脈濡稍數大,知為內傷濕濁,令服藿香正氣散,一日病退,二日而愈。今夏此人又因食不潔之物,上吐下瀉之癥復作,根據去年的經驗,自服藿香正氣散及西藥氟派酸等消炎藥,連服4日無效,每日嘔吐、腹瀉七八次,胃中疼痛不適,時時惡心,身疲乏力,臥床難起,家人慮其脫水,欲送其去醫院輸液,患者執意邀我診治。觀其面色蒼白、消瘦,聲低息微,診 其脈右關沈緩而虛。證屬虛寒,遂令其立服附子理中湯(加減)1劑,患者胃痛安,惡心除,面色轉亮,2劑起床活動已如常人,上吐下瀉之證頓除。世人皆知上吐下瀉之霍亂癥應用藿香正氣散,而不知需用附子理中湯者亦復不少,此皆疏於憑脈用藥之故也。
癥不同脈同憑脈用藥
有是證、用是藥,其實這『證』字裡邊包含著脈,也可以說有是脈、用是藥,盡管疾病的癥象變化百端,只要認准脈,就可操之在我。
孫某,女,41歲。20年來總是鼻塞、流清涕、打噴嚏,惡風惡寒。手足冰涼,雖夏月也得著復衣,時輕時重,未有間斷。診見脈弦而虛,右尺尤不足,予桂附地黃湯加減,連服3個月結束20年之感冒。
張某,女,42歲。近幾年來,稍一受涼即咳嗽不停,每年至少有5~6次。診見脈緩右尺尤顯不足,予桂附地黃湯加減20劑,今年欣喜來告:『自服藥後已1年多,至今尚未患咳嗽。』
劉某,男,62歲。花剝苔已有3年之久,診見舌中心部有2個如1分錢硬幣大小的無舌苔圓圈,身體無異常,惟夏季因怕冷,從不敢穿短袖衫,脈見六部如常惟右尺不足,令服桂附地黃湯加減1個月後,舌苔正常,去年夏季專門穿短袖衫來讓我一見。
王某,女,32歲。脊背怕冷,伴月經推遲量少,脈緩右尺顯不足。予桂附地黃湯加減,服15劑,脊背已不怕冷,月經准時量多,面色亦較前紅潤。
董某,男,63歲。胃口隱痛有年,稍吃一點水果或其他冷食即疼痛不已,面黃體瘦。服各種治胃藥皆未見效。脈弦細而緩,右尺尤顯不足,知病在胃、根在腎,予桂附地黃湯加減20劑。數月前邂逅街頭,言自服藥後3年來胃病始終未犯,不僅食量明顯增加,而且能吃各種水果,觀其面色紅潤,與初診時判若兩人。
以上信手拈來的幾個病例,皆是右尺不足,由腎陽虛、命門火衰而變生諸癥,異病同治,一藥而愈,皆緣乎脈也。
癥有假象憑脈用藥
疾病表現各種各樣,有時癥狀與疾病的本質是一致的,但有時又會有相反的現象。求諸脈診,始得其真。
宋某,男,43歲。從小特易上火起口瘡,近3年來則一直生口瘡,遍服清火、消炎藥,遷延不愈。診見舌質紅,舌邊及口腔黏膜處有多個黃色潰瘍面,從望診、問診來看似火癥無疑,然切其脈則沈遲而緩,乃知證屬虛寒,令服附子理中湯加減,1劑即效,10劑痊愈。
靳某,男,74歲。近3年來每晚口渴引飲,至少得喝水1暖水瓶。來診時首先提醒我:『我這個人雖然體虛,但從不敢吃補藥,一吃就上火。』證屬消渴無疑,但其脈卻六部虛緩,右尺為甚。乃知其口渴似熱實寒,為虛陽上越,當引火歸原,為疏桂附地黃加減,連服1個月,口渴終於解除,至今1年多迄未再犯。
怪病難辨憑脈用藥
臨床中有時會遇到一些怪病,任你如何分析也難明病機,無從措手。此時如果注重脈診,就會得見端倪。
陳某,男,44歲。自訴每日夜間睡眠時,往左側睡即右側出汗,往右側睡即左側出汗,每晚睡時擦汗不止,如是已3年。診見舌質紅、苔薄黃,脈沈弱,兩尺尤甚,縱病機不明,姑從腎陽虛治,服桂附地黃湯加減12劑怪疾得愈。
田某,女,31歲。近4年來,每到夏季,一吃西瓜即起口瘡,不吃西瓜就不生口瘡。診見舌質略紅少苔,左尺沈細而數,亦屬病機難明,然從脈象看應屬陰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