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者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日落而息”，该回家休息了，他看向那土地还有远处渐渐离落的夕阳，带着几分不舍与眷恋。

“科技改变生活”！突然一下子，种地半小时，收获半小时，很多人，除了收种的时间，连地头都不再去了。因为省时省力，收获得来得太过容易，许多人，对土地的敬畏与重视与热爱，日渐淡漠。

可是他不一样，十几岁扛起锄头进了地，一干就是一辈子，土地，早已融入到他的生命之中。

扛起锄头，就忘记了年岁已老，忘记了岁月更迭，有的，只是一岁又一岁的期盼，年年盼收。即使是粮仓里早已攒满了粮食，但是依然还舍不得卖。孩子们说，“要那么多的粮食干什么？”他说，“你们没挨过饿，不懂！”

懂成了他的情结，对土地的深情。“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麦苗渐长天苦晴，土干确确锄不得”的焦灼不安；“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的抢时抢收； “人间辛苦是三农。要得一犁水足望年丰”的年年期盼！

更多的时候，是用一下一下，轮高落低的锄头，将自己定格成一幅劳作的画面。“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绝对不是一首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诗，而是他用汗水与辛苦，用锄头深刻于土地的诗篇，于他人是轻飘的诵读，于他，是一种雕刻与朝圣！

只有一种至爱，几乎是不需要语言去表白，而全部在朝夕的相伴之中。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晨起，晚归，夜以继日。即使是在农活闲些的日子里，也依然要到田间地头去看望陪伴他的庄稼，就是别人戏称的“看着长，恨不得拔苗助长”，这就是那种刻入骨骼，融入血脉的爱。

一抔黄土，承担着生计，寄托着希望，很多的，是一种生生相依的情感。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炎热寒凉，总是在那一抔黄土里刨着弄着，侍弄他的庄稼，就像女人抚养她的孩子。望向那些庄稼的眼眸间，常常充盈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一种情感。“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深沉，大概是最贴切的词语了吧？

与土地共存，与庄稼共生，好像只要在地里劳作，生活就有希望，精神就有寄托。老了，孩子们想让享两天清福，到城里过几天。可是他觉得圈在那个楼房里，就像鸟儿刷了羽，雄鹰折了翅，鱼儿离了水，心慌意乱，起急发慌，坐监狱一样的度日如年。

逃也似的回了家，站到了地头，就觉得心安神定了，回了家，有了地，就有有了寄托。挂在嘴边的是，“地生万物”，对于土地爷，那也是虔诚不已。人人都拜的财神，反倒是不是太热心。大概是一个农人，知道自己的性命生计，都系于土地吧！

土地万物之源头，万物之本，起点与归宿同在。生于斯，长于斯，归于斯，终有一天，扛不动那个锄头的时候，他要与土地，一起长眠不醒。这块土地，将是他最终的栖息之地，在哪里都不如在此魂安神定。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样，生死于这块土地，生死相依相守。

“武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幸也。”对一个农夫来说，耕耘于土地，一日生，一日做，旦有一天，就长眠于此，泥土附身，就是最好的归途了。

“白发老农如鹤立，麦场高处望云开”，终一生，做举锄慢舞的耕者，麦田的守望者！

2018.9.22晨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