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刊•特约作家•散文篇◇】《花开花落》||□ 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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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月刊·2021·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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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文聚焦 □ 

花开花落

（散文）

文/二月（辽宁）

“昨夜雨疏风骤”， 清晨醒来，担心外面的牵牛花，会不会 是“绿肥红瘦”？

小院的周围，满眼的碧绿点缀着艳丽的花朵，那是爬满了牵牛花的篱笆墙。

被雨水冲洗过的叶子，碧绿碧绿的不疏不密，恰好遮住了篱笆。喇叭形的花朵，或红的，或紫的，或粉的……被绿叶衬托着，高高地昂起了头。夜来的水珠在叶片和花朵边缘悬挂着、滚动着，映着初升的太阳，闪着七彩的光。

半个多世纪了，牵牛花一直开在我心里，从不凋谢。

一道爬满牵牛花的篱笆墙围着一个农家小院，屋后面是一带青山，林木葱茏。一条小溪四季不断地从门前流过——这就是我童年的家。屋门外一条小路，一直从门前通到山的那一边。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一年里的大半时间，母亲是在这条小路上往返奔波。

清晨，母亲扛着犁耙，牵着黄牛到田里去，临出门总要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带好仅仅两岁的弟弟。我于是依依不舍的送母亲走出篱笆门，走上通往山那边的小路，直到转过山头不见了踪影。

一天， 母亲急于下田，匆忙间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走了。等到我发现的时候，院子里、小路上已经不见了母亲的影子。我大声喊着“妈妈——”，可是没有回应，四周一片静寂，空荡荡的，只有屋后林子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小院里顿时凄凉恐怖起来。我无法摆脱孤独和无助 ，抱着弟弟大哭。

黄昏，我牵着弟弟的小手，站在篱笆门外，目不转睛的盯着母亲离去的方向，期待着母亲归来。天色将晚，在沉沉的暮色里，在篱笆门前，我终于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投入了母亲的怀抱。母亲别过脸去，一只手快速的在脸上擦抹了一下。等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我看见母亲微笑的脸上有一颗没有抹掉的泪珠。

第二天，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在篱笆墙下撒下了喇叭花的种子。母亲说，过几天种子就会发芽了，夏天开花，秋天结籽。第二年春天，落地的种子自己发芽、生根、长大、开花，不需要照料。于是我天天去看它。看着新芽出土，抽蔓，展叶，开花，结籽。种子落地，紧接着就到了冬季。

冬天，是一年中最快乐的季节。母亲不必到田里去。虽然还是那样忙碌不停，可是相伴的时间总还是多的。

我家有一座老式木框挂钟，圆形的钟盘上12个黑色的阿拉伯数字，还有清晰的计时刻度。母亲边做针线边教我认字，教我计算时间的方法。

要做饭了，母亲自己不看钟，却问我：“几点啦？”我看看钟计算着说：“四点——三十分！”母亲开始抱柴做晚饭，我在旁边帮忙。灶膛里的干柴劈啪作响，火苗呼呼地欢叫着，闪着红光。锅里冒着腾腾热气，一会儿，厨房里就飘出了饭菜的香味，那感觉真的很惬意。

快过年了，别人家买年画，什么“年年有鱼”之类，我家没钱买画，母亲把平时悉心收集的香烟盒、点心盒的包装纸拿出来让我整理，然后一排排的贴到墙上去。满墙的花花绿绿色彩纷呈。那颜色，那内容，比别人家的年画还要丰富，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抹不掉的记 忆。

中间一个漂亮女郎，艳丽的旗袍裹着纤细的腰肢，卷曲的长发，四角四个字：“四季糕点”，那是点心盒上的包装纸;蓝底上面两只紧握着的手，那是“握手”牌香烟……鲜明的色彩，美丽的图画，叫人百看不厌。凭着这些包装纸 ，小小年纪我认识了几百个汉字。

母亲边做针线，边教我数墙上的香烟盒。“数一数，一排几张？”母亲说。于是，我一张一张地数下去。一、二、三……“十六张！”我告诉母亲。“继续数，”母亲说，“二排几张？”“三排、四排呢？”我一排又一排、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数着，很快就认识了几百个数。就这样，一个狭小的、有限的天地，成了知识的海洋，任我在其中快乐地遨游。

冬天快结束了，转眼就要到春天。母亲开始为我们准备春天穿的鞋子。

夜晚，一盏油灯放在抚平的枕头上，母亲盘膝端坐在油灯前，常做粗活的手捏着小巧的绣花针，彩色的丝线在母亲手里上下牵动着，黑色的鞋面上一点一点的增加着色彩。母亲年轻的脸很慈祥，线条清晰的双眼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不时地微微颤动，随着针线，偶尔抬起眼睑，闪出黑葡萄一样的双眸，十分动人。母亲神情专注，身后诺大一个黑影映在墙壁上，黑暗中传出小弟弟均匀的呼吸声。我就坐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手中牵动的线，看着画面不断地变化，看着母亲那张好看的脸。

鞋面绣好了。一朵小巧艳丽的喇叭花，配上一片翠绿的叶子，好看极了。我忍不住笑了，母亲也笑了。我看看鞋面上的喇叭花，再看看母亲的脸，我觉得母亲的脸比喇叭花还要好看。

那一夜，我抱着绣花鞋面睡去，睡梦里还笑醒了几回。

生活很贫困，也很枯燥，可是母亲总有办法调剂，尽可能地让我们的生活更轻松，更充实。

山花开了，我家的柜子上就多了一束鲜花。野菜下山时节，就是我家餐桌上加菜的时候。不论多么艰难，母亲总能用她那特有的聪慧和勤奋打点着艰苦的岁月，使我们在最困难的日子里，也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凄苦和难捱。我们看到的总是她那张宁静平和的脸还有那叫人定心的笑容。可是背地里，我曾看到她面庞上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午夜梦回，我曾听到过她轻轻地叹息和抽泣。

记得那一年，小妹得了肺炎，生命垂危又无钱医治，母亲几天时间就白了双鬓。那一年她才三十二岁。

在艰辛苦难的岁月长河中，母亲一个人肩负着重担隐忍着，从不退缩，从不低头，她送给我们的，总是一份平静与温馨。

年复一年，牵牛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生息繁衍，伴着我度过了十几个春秋。初中毕业后我到外地读书，难得有时间和母亲相聚。每当想起劳苦一生的母亲，总有无尽滋味在心头。

在牵牛花盛开的季节，母亲的棺木从篱笆门抬了出去，沿着小路走向了山的那一边，转过山头不见了。从此，篱笆门内外不见了母亲的身影，草房前后没了母亲的音容。

母亲走了，留下的是无尽的情思和永久的怀念。母亲留给我一笔巨大的财富——面对人生的本领和自强不息的精神，还有就是，母亲能把艰辛和困苦经营成美丽，不论有多艰难，总能透过艰辛，看到前面的曙光。

风雨兼程，花开花落，不知不觉中已走过了半个多世纪，这期间忘却了多少往事，只有儿时的牵牛花永远开在我的心里，越开越鲜艳——怀念我的母亲。

2021.03.04

一日一画

YI RI YI HUA 

秦嘉业，女，汉族，画家，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美术系，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广西分会会员，南昌书画院名誉副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

本期责任编辑：雪霏

当代文学家

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作者风采

辽宁作家、特约作家：二月

作者简介：

李淑清，笔名二月，作品暑名二月、风轻云淡、李淑清。辽宁省新宾县人，现居抚顺市。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职称。一生从事教育事业，酷爱文学。退休后尝试写作。抚顺市作家协会会员，所写散文获市优秀文学作品奖。《当代文学社》特约作家。先后在多家文学媒体平台多次发表作品。很受读者喜爱和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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