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我不会打架,但我喜欢看打架。

走在街头,感觉顶讨厌的是出租车,随意穿行,随意停靠,随意拐弯,往往造出许多惊险。可是,比出租车更讨厌更可恶的是电动车,总喜欢像游鱼一样在车流人缝中肆意穿梭。他们自个儿感觉很惬意很悠闲,甚至很得意,完全不知道机动车辆司机心里的那个紧张和担心。

那么,如果顶讨厌的和更讨厌的在街头相遇——这样的情形经常出现,会怎么样?以目前社会流行的风气,那当然是打架啦。你见过那样的阵势么?我见过,差点笑破我的肚皮。

那次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夜色朦胧。我开车在街上寻找面馆,打算完成自己的宵夜——三两刀削面,盐淡不要鸡精味精,醋重辣子多,外加三碗面汤。

我溜着车沿街搜寻,心里正在为即将到口的“美食”馋相迭出,猛然听到后侧街中心一阵嘶喊。

原来,一辆出租车抢道加塞,差点撞倒一辆载人电动车。那电动车被逼得急打转儿,险些栽倒在地,骑车人和坐车人显然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的发着愣怔。待情绪稳定下来,便厉声喝斥出租车司机:“咋开的?”

出租车司机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儿,嘴硬话不软,摇下车窗玻璃伸出头怒怼:“你说我咋开的?”一副气势汹汹摇头晃脑的架势,眼镜片儿在街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出恶狠狠气咻咻的乱光。

“有戏,好玩儿。”我决计暂停觅食,把车熄火,停下来看个究竟。

其时,电动车夫妇显然被彻底激怒了,干脆把电动车横向一拐,直接拦在出租车前面。

路人急忙劝说,“幸亏没出事儿,算了算了。”

出租车上的女乘客也急忙下车,替眼镜司机道歉,“少说两句吧,咱们还都急着赶路呢。”

这次事件,显然问题在出租车司机一方,抢道,险些造成事故。电动车司机应该是小镇附近的村民,人不是很凶的那种,略显憨厚。虽然受了惊吓,他觉得对方如果有两句好话,就可以了。他也说,“毕竟人没事儿就好。”

但出租车司机看得出不是个善茬,也许这样的把戏玩习惯了,嘴一点也不松气。不道歉不说,还怒气冲冲地训斥电动车夫妇。于是,众人越劝他们吵的越凶,一内一外互相伸手指责嘶喊。

盛怒之下,电动车司机干脆把车停下,奔过去拉车门。嘴里怒吼:“有种出来!”

“出来就出来!”出租车司机就像火上浇了油,干脆推开车门,一撮身子钻出车来。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但却是最没劲儿的两个大男人打架的场面,我真替他们感到丢面子。

两个壮汉就像电视里的拳击比赛选手,嘴里吐出的话一个比一个有气势一个比一个狠毒,胸膛撞着胸膛,鼻尖怼着鼻尖,手胡乱划拉着,全然是两只好斗的公鸡,但也就是干扑楞没有实际动作。

怎么说呢?他们一阵比一阵一声比一声更使劲儿地干喊叫,总是没有到拳脚相向的地步。糟糕的是,那轰动盛大的阵势,让街道堵的乱成一锅粥。

连我旁边的路人都被逗笑了:“俩爷们儿,简直都不如两个女的,人家干架,都是话不说三两句,直接开撕。”

后来呢?电动车司机一弯腰,钻进出租车,一把扯下了车钥匙,然后装裤子口袋里,一拧身走到电动车跟前,斜跨在车上安然不理不睬了。

好了,出租车司机完全没了辙,嘴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扛着。街道瞬间处于停滞状态:南来的来不了,北往的去不成。

行人忍不住骂开他们两个:

“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慌!”

“俩大傻蛋:要么各自走人,要么真正干架,堵这里干嚎个什么劲儿?”

“……”

路人的指责和劝导,对于夜色里两个泥塑一般的汉子,如微冷的穿堂风一样,丝毫没有作用。

还好,一辆警车闪着灯疾驰而至,——敢情有人拨打了“110”,警察下车简单闻讯了情况,对着出租车司机说:“闲得慌就把车停路边玩王者荣耀去,不要没事儿找事儿!”

出租车司机瞬间蔫了下来,头像虾米一样捣着,电动车司机把车钥匙还给警察,干脆利落地赶着回家去了……

坐在面馆吃面的时候,我回想到了自己记忆最深处的“打架”。

那是二十多年前读大学的时候,我们中文系在五楼,隔壁是数学系,再隔壁是体育系。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整天在一块儿搅和,不出现摩擦是不可能的。

那一次,我们正在宿舍里看书,忽然听到楼道里有了响动。

“你再说一句?”

“我说了怎么了?”

只两句话,然后便是拳来脚往的踢嗵声。

我们赶忙拉开门去外面看,只见两个一米八的大块头,一个被飞踢倒地,正站起来拍打着衣裤上的尘土:另一个右脸颊挨了一拳,出现了肿胀,手使劲儿地揉着。

俩人相互瞪一眼,挥手作“Byebye”手势,示意“game over”,然后各自转身回宿舍。楼道里又恢复了惯常的安静。

整个打架时间不到三两分钟,干脆利落。这是我见过的最爷们儿的打架,语言少到了几个字,基本用动作解决,完全是真真正正男人的作派。

跟刚才街头娘了吧唧的“打架”的闹剧比较起来,忽然发现现在的人怎么变得如此无聊了呢?

遗憾的是,这样无聊的街头闹剧,每天还在时时上演。

(作者简介:陈启, 教师,乒乓球爱好者。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吃麦饭》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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