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39

39

时光飞过去。

39年前的这一天，大雾、阴冷、寒凉，瘦弱的少女穿着绿色的厚高领毛衣，桔色的外套，下身是蓝色的长裤，心事重重，走在清晨的大雾里。

这条路已经变得不认得了，那一年，这是一条水泥马路，两边没有多少房子，印象里几乎是荒郊野外，偏远、苍凉。

如今，这是一条双层大路，高架桥与刷黑的高标马路车流如潮，拥挤不堪，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是闹市的景象。

阳光真好，赤热的秋，如同夏日一般。

恍然如梦，发现自己居然行驶在39前的路上，怎么会这样？

唯一不变的，是内心的惊涛骇浪，里面的大惊小怪，那个一直尖叫着的小女孩，没有改变。那个小女孩又在尖叫了：天哪!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时光已经过去39载。

期间，最不同的是，呆子来过，又去了。他在的日子，绝望不在，他不在的时候，绝望又回来。

难道没有进步？生命白白经历苦难与美好？

我问自己。

你不要理我，这些话，是我问自己的。

不要你告诉我该怎样生活!

不需要!

这是我经历的生活，不是你的。你不会懂。

如果那一天就是末日，生命就不会有此后的跌宕起伏，不会有呆子和爱。可是，上天不是那么安排的。

于是，两次病危通知书，一周的昏迷之后，年轻的小女孩儿醒过来，活下来，接受四次全麻的大手术，重度残疾和心理巨创，没有一点儿安慰，只想着怎么死掉，却又倔强地活下来……

一直没有泪。

脸上没有表情。

然后，就成为自强不息的模范；礼貌性的笑，成了唯一的表情。

直到遇见呆子。

只有爱才能改变一切，恨不能。

信仰也来源于爱。

是的，我很幸运，这一生，体验过爱了，真实的爱，深刻的爱。

MM说：“这是人世间最深最重最棒的感情，虽然痛苦，也绝对是一种享受，是身心非常投入的一种享受，这样刻骨铭心的感觉，是一种幸福，是上天的赐予，好好藏在心里，珍惜吧。不要让别人去评头品足!”“虽然很痛苦，会流泪，但这是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人能够理解我们。”

我们都是被误解的，为什么你那么在乎被误解这回事？

是的。

太在乎了。

里面是什么？

深的地方是什么？

什么在激怒你？

什么在触痛你？

阳光真好啊!

如同夏日。

校园的角落里，坦然有序，安宁静谧。正是最爱的季节，最好的环境，最合心意的一隅，如果心上没有挂碍，此刻就是天堂。

而39年前的此刻，是重创的父亲，崩溃的母亲和抢救室里的慌乱，还有许多叹息和担心，失掉秩序的家里，年幼的弟妹们觉得天塌地陷的震惊，那是他们事后的记忆。

而此刻，阳光真好。

从大门望出去，深深浅浅的绿，巨大的厚叶绿树和满目的轻绿草地，依稀飘来的桂花香气，飘渺的读书声，还有半黄了的低矮小树们，构成秋意美景，安静中带着辽远的暗示：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些缝隙里，或者半空中，另有神秘的天使？守护的神灵？亲爱的魂灵？

阳光真好!

心头是复杂的感受：百味杂陈。

人生也到秋天，正是盛秋。

再有半年，又是一个人生的转折处，完全的自由就来了。

那是我久久盼望的日子。

离最后的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大惊小怪的心啊，一直大惊小怪的心，失掉尖叫的力度。而表情太具欺骗性：冷静知性，淡定从容。不是真的。

只有文字记录下此刻的真相，就是这样，是的，没有从容，只有叹息。

奶奶说：该吃的苦还没有吃完，该受的罪还没有受尽，所以，还得活下去。

余生的盼望只剩下：在最后的时光，能够写下“此生无憾”，和呆子一样。

那就，面对痛苦，继续修行。

(2019-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