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的回忆
督军府的回忆
智效民
上世纪50年代初,我们家住在太原麻市街16号。麻市街是府东、府西街十字路口往南的一条街道,再往南经过活牛市、南市街,就快到大南门了。从街道名称可以看出,那是当年的一条商业街。大约在1956年年底,这几条街要拆迁改造成解放路。消息公布以后,我们家便搬到位于皇华馆五号的省政协宿舍了。
麻市街北口对面,是太原市中级法院。小时候在街上玩耍,经常听到“要枪毙人了”的喊声。跑到路口一看,几辆卡车从法院开出,上面的军人押着插亡命牌的犯人,一个个五花大绑、面色惨白,已经是半死状态。听说刑场在南门外的小树林里,那地方改造成迎泽公园以后,才移到双塔寺附近。
我4岁上幼稚园,12岁小学毕业,一直在太原市三完小接受教育。该校前身是抗战时期阎锡山在山西吉县克难坡办的克难小学,所以它的师资水平比较高。三反五反的时候,我们的校长是刘逢炎,差一点被打成大老虎。他是统战对象,担任过教育厅厅长。不久,这所学校改名为新道街小学,我还为此愤愤不平,觉得就像美少女嫁给了小地痞一样。
上学的时候,我从麻市街北口往东,首先路过的是省政府(当时好像叫山西省人民委员会)。省政府门口有两个很大的石狮子,石狮子对面是照壁,照壁外面是铁栅栏围墙,围墙两头留着出入口,于是这铁栅栏就成了我攀爬的对象。
省政府的大门气势恢宏,又有持枪的卫兵把守,所以它给我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于是就由远而近、得寸进尺地接近卫兵,目的是想偷偷溜进去看个究竟。卫兵见我过来,有的怒目而视,有的笑脸相迎,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进一步。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玩猫鼠游戏一样。
相比之下,省委大门就显得十分寒碜,守卫也不太严格。所以在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曾经乘机从卫兵的身后溜了进去。因为不认识路,便朝着梅山的方向跑去。到了梅山脚下以后,我有正路不走,专门从侧面的石头往上爬。快爬上去的时候,心里真的有点害怕。旁边有个外校的同学,告诉我千万不要往下看。这大概是我少年时代比较出格的一件事情。
长大以后,我不仅知道这是当年的巡抚衙门和督军府,还知道北宋以前它曾经是晋文公庙,到了北宋初年又是潘美的帅府衙门。在以后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它一直是山西的政治中心,与晋商没有什么关系。
大约五六年前,山西省政协文史办的一位负责人给我打来电话,说省政府要搬到坞城路63军旧址,空出来的地方有两个选择:一是历史博物馆,二是晋商博物院,想让我发表一点意见。此外我还听说,那个以研究晋商起家的张副主席,在这个问题上起了很坏的作用。后来这件事引发广泛关注,不同意第二选项的意见占据上风。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还是改成晋商博物馆了。
山西督军府能够保存至今,在全国范围内十分罕见。比如我们的邻居河北,即便是拿直隶总督衙门与山西督军府相比,也根本不是同一个档次。至于其他省份,也都没有这种标志性建筑。
最近我回到太原,抽空去所谓晋商博物馆参观一下,总体感觉非常不好。比如新建的二门与恢宏的大门极不般配,在臆造的西花园中,也都是些假山假水假古董。我在休息的时候向一位管理员发牢骚说:这件事说轻了是张冠李戴,说重点是佛头着粪。他听了以后笑着说:你有意见向他提吧。这里的“他”,指的是榆次老城的操盘手,大同烂尾的拆拆者。不可思议的是,“他”在晋中被申大个子提拔以后,却没有因为申的垮台受到牵连,从而为世人留下很大悬念。
当然,他与当年的被捧为新星的吕某,在官场上属于同一类型。人们对这种官员褒贬不一,甚至分歧很大,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比如他在太原的交通建设中,虽然把整个城市搞得像大工地一样,但工程结束以后效果还算不错。尽管如此,我觉得对于政府官员,夸奖的话还是少说,因为他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批评的意见多提,这才是有良知有理性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