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草海的情走向永远
李凤山老师,也可以说是我的师兄。他是七八级大学生,1982年东北林业大学(那时候叫东北林学院)野生动物系毕业。与他的同学李明晶一起,来到贵州省林业厅工作。他俩一个来自内蒙赤峰,一个来自辽宁锦州,都是东北人。李明晶一直在贵州工作到今天,而李凤山则在贵州工作四年后重新考入东北林业大学读研究生。我是1985年到的东北林业大学,我的第一个老师是1981年入学的张伟老师,而李凤山又是张伟老师的师兄,所以有点乱,我既可以称他作师伯,也可以称他作师兄。征求过李凤山本人的意见,他说还是叫他师兄的好。
(那个挎望远镜、穿牛仔裤的就是李凤山老师)
那时候在学校就认识了李凤山师兄,因为他是从贵州考过去的,又比我晚一年到学校,所以当他到学校没几天,我就跑去他的寝室找过他,也算是去认老乡吧。但他毕竟不是贵州人,又是研究生,总是很少与我们一起玩儿。也算是机缘巧合吧,后来的我动物学老师叶长虹老师成了李凤山的夫人,又好像更应该叫他老师了。
李凤山老师后来去了美国留学,学成后到了国际鹤类基金会,时常会来中国工作一段时间,也对中国的有鹤类分布的地区了如指掌,并且充满着感情。从小伙子到鬓白的小老头,他已经为鹤类保护事业奋斗了近三十年。现在仍不忘时刻关心着鹤类保护的情况,同时也对有鹤地区的人民表现出非常的关心。从他的文章中,可以感受得到那种细腻的感情。在此,不妨与大家一起来分享他的文章:
大冲沟,抹不掉的记忆
二月底下雪,这在威宁虽不稀奇,但是也不是太多。以前下雪下凌冻怕地泥稀壤坏,现在稍好,可是城中的光滑地板块人行道,则要比土道滑上加滑。
我就这么全身肌肉绷紧,紧盯地面地走出市区。威宁城由于这几年的快速发展,变大了不少,但是基础设施还十分落后,到处是施工、停工、开工的工地。晴天是灰尘,雨天是泥土。看目前这样子,就这样子还要折腾几年。
我今天去的地方是江家湾。江家湾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有江姓、张姓、卯姓、邓姓等。这几年江家湾不错,是草海周围的第二个幸福小镇,由招商局主抓。尽管不如第一个幸福小镇 ―― 银龙幸福小镇规模大,气派,但是因为江家湾幸福小镇离火车站近,离县城近,而且有一个江家湾码头,江家湾人的幸福感就不比银龙的差,反而可能会更高些。
我来江家湾,不是体验幸福感的,是想看看它的小河谷,谷顶高档的住宅小区,谷中农屋,农地,建筑排放物,荒野地,各种旅游设施的谷地,再延伸到湖边的沼泽的湖缘。
河谷的内容也不少,一一道来也烦人,就顺着我走的路线随便说说吧。
从城中的河谷顶部直达谷地,穿过江家湾码头旅游区,就是草海环湖大道。环湖大道道边的栏杆有一处缺口。走出缺口,就是湖缘的沼泽地。这沼泽地是农田、水沟、芦苇地和其它水生植物的混合体。以前这里有条比较规整的水泥小道,但是或因地基不好,或者保养不够,也或是人为拆除不彻底,这个水泥小路的水泥板块都破碎不堪,走在上面都不如在土路上平稳。小道旁边就是水沟,或为修小道时所挖。但是无论如何,这水沟目前也是自然状态了,其中的水就是江家湾谷地流水入草海的入湖水流之一。
在缺口下方的农田地,有五个人正在打牌,旁边生燃着一堆火。天太冷了,尤其是蹲在地上打牌不动地方。这几个人的神色还算不错,因为这里打牌都会有赌博的性质,且不论赌资的大小。因而他们在外面打牌倒也不会太吵闹,怕引起人们的围观。从穿着来看,都是当地人,或许是开车拉游客的。今天虽然是周末,游客应该多的日子,可是天太冷了。因而生意也就很冷清。他们无聊打牌消磨时间倒也无可非议。
草海土壤,是有名的大脚板。缘由就是在雨后走在上面,鞋底的泥土会粘得越来越厚,也越来越大,也就形成了大脚板。走几步就必须蹭甩一下,把泥土甩掉,否则走起路来会越来越累。有时候泥土粘的太多太厚,刚甩掉后轻了不少,就有了脚一步踩空或者悬空的感觉,失去平衡。这条路我走过两次,还算熟悉。芦苇到了齐肩高,快到湖缘了,会突然开阔,明朗了不少,水鸟的喧闹声也会多起来。苍鹭弯着脖子静静地飞去,红嘴鸥无所顾忌地在左右或上空盘旋,两个在草海不常见的灰头麦鸡“嘎嘎”地在天上叫着。小鸊鷉很多的羽色很鲜艳,在水面和水草中相互追逐,预示着新的繁殖季节的到来。最多的是骨顶鸡,黑压压的,几乎不满了湖面。
刚要往回走,遇到两个从广东来草海玩的姑娘。她俩一路拍照,都是以人为主,以自然为背景的。你拍我,我拍你的那么拍着。沼泽地中有棵柳树,有50公分粗吧,看起来很平常的一棵树。可独立在湖盆沼泽平地草丛中,这树就不平常了。两位姑娘很兴奋,站着,歪着,斜着,支着与这棵柳树拍了不少,可感觉还缺点什么。就借着我路过的时候,请我给她俩拍个合照,当然也是摆着各种姿势的很多合照了。顺便就提到草海。两位姑娘说不如想象的那么好,过于冷清,水沟里流着的水也不是很是太干净。我就说,往东走另有一个大的西海码头,要热闹多了,但是沟里和湖里的水更脏些。她俩听后看上去更为失望。我有些后悔,不应该跟她俩提到水脏的事情,影响了她俩游玩的雅兴。但这不怪我,我太怀念以前草海湖水清澈见底的年代了。那可是真正的高原明珠呀。
沿着江家院子河谷往回走,我就不急了。慢慢地走,边观察两边的鸟。一只白鹡鸰在地上快步行走,它总是不跳,当然它也不会跳。灌木中站满了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忽听几声大的清脆悦耳的叫声,只见一群白颊噪鹛从左边飞到右边的灌丛上,又落到天地上觅食。这里的人们来来往往,这些鸟也都那么不怕人了。走出了旅游区外,往左有一条小道,水泥硬化了小路,看上去挺幽静的,我就走过去。走到前面一堆乱石的地方,有个东西一晃就不见了。我想这是什么动物,就悄悄地边走边看,乱石中的那个影子没有出现,倒是左前方一块农田撂荒地有两个小姑娘在玩“过家家”,非常认真的样子,其中一个小孩手握小铲,在锅里翻来翻去。另一个小孩在烧炉子,白烟轻缕直上,在野地里是那么显眼。旁边摆着各种类似厨房用品之类的东西。这时,乱石中一个人头出现了,一个小姑娘手端水勺,其实就是一个一半的可乐瓶,装着水走了过来。我到了她们过家家的地方。这三个小姑娘见到大人来了,反倒不好意思,面带尴尬,又略有惊慌的神色,这又使我为打扰她们而不安起来。我就往前凑了凑,假装用鼻子闻了闻,说,味道还不错呀。这下三个小姑娘就大笑起来。或者笑我的鼻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或笑我咋那么傻,怎么连他们玩儿都不知道呀。我就问他们家都是这里的吗?后面的山也是他们的吗?看到山上杂草丛生的样子,我问山上有鸟吗?他们说有鸟,但是不多。
我走到山上,沿着一个上田地干活的小路,越走似乎越熟悉。山坡地的梯田,留在地里的玉米茬,田埂上厚密的杂草,地上、田埂上裸露的石头。这应该是15年前我们在这里搞的江家院子大冲沟治理水土流失的大冲沟。那时,这里是一片乱石岗,再下面是一片坟地。当时威宁乃至全国都不发达,尽管草海湖水清澈。草海周围的乔木大多被砍光了,灌木或被砍光,或者灌木地被开荒成农地,水土流水很严重。而山坡上地与其它地区一样,都被包产到户。我们的社区项目也处于高潮期。在福特基金会的资助下,我们做了不少的社区活动,启动了一些示范项目。这里就是水土流失项目示范点。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年。项目点面积不大,但是活动不少,包括在山上种松树、杉树,在田埂地头种鸢尾(当地叫绿葱花)。在水沟做阶梯式小坝,减缓水流的速度。我们实行禁牧,雇了专人在这里维护看管。当时搞的也算轰轰烈烈、热火朝天的。
在项目后期的时候,记得有一次美国成都总领事馆的总领事白瑞理来草海,我们就带他来这里看项目。看后他大家赞赏,说自己就是从事社会林业的,这种深入社区,踏踏实实,从点滴做起,是威宁乃至中国很多地方都应如此效仿的范例。只有这样,才能把水土流失治理好,才能把林业工作做好。可他的话,说得更广一点,所有美国人的话,到后来在偌大中国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角落竟大多都不能应验,因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大浪潮突然来临,兴奋了多少人,震惊了多少人,搅动了多少人呀!在以耕作业为主、水土流失严重的边远地区,农民进城了,大片土地荒废了,农田变成了野草茂密的荒山野岭,流到山下的都是清水;而在城镇边缘的农村,就像江家院子的大冲沟,城市化的浪潮把大冲沟一下子冲的七零八落,我们的大冲沟治理点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我站在脚下踩着的地方,再次认真地看了又看,似是又不是。当年的小松苗,或许后来长成了松树,现在成了哪家的窗户或门板。当年山上满地的珊瑚化石,早就在哪个小区的楼盘底下,又被埋在地里。可这回炉的化石,还能以化石的形式再现吗?若能再现,还会是珊瑚吗?那些老乡呢?一块搞项目的老乡,都活的好吗?城市或准城市的节奏可否适应?十五、六年了,似乎那时发生的事情仍历历在目,可大多数的人都已不再记起。只记得有个妇女村民骨干,笃信基督,家里经常举办讲经或者唱经的。有时歇息的时候,她就拿着小本圣经给我们看。她拿着圣经小册的样子,就如同我们儿时手捧红宝书一样,心里暖暖的,目光是向往的。她目不识丁,可知道圣经书的哪页是哪页,每页都能背诵如流。想到这儿,我就心安下来。有这信仰来支撑,心灵就能时时刻刻得以洗涤,并变得强大。无论这江家冲沟变得如何,向哪个方向变,在她心中,在江家院子人们的心中,就总会有一个抚平内心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