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字】阿哥阿妹情意深

阿哥阿妹情意深

太阳越过了屋脊线,眼看这一天过了大半,精干巴瘦的测字老先生才做完了一单生意。还好老倌所言句句在理,说到牵牛汉子的心里去了;看着中年汉子乐颠颠地离去的背影,测字先生也不觉得身后这牛马厩臊气有多难闻了。他隐隐地觉得,第二单生意不远了。

且说那位牵牛的汉子,此时正心情愉快地牵着牛儿哼着小曲往回走——他是谁呢?他是隔壁牛家塆的牛掰扯。牛掰扯这名号不大雅,但是他没办法改,是他祖父给取的。

牛掰扯为人热忱,喜欢帮助人。但是他这乐于助人的好品行最近给他招来了麻烦:有天夜里牛掰扯从外面打牛鞭回来,在村口遇到几个二流子调戏一名妇女,他眼里不揉沙子,就用手里的牛鞭子抽得那几个二流子落荒而逃。这时候他才看清那被欺负的女人正是同村的李寡妇。出于好心,牛掰扯先护送李寡妇回家里,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家。

那晚李寡妇回家晚,她婆婆正担心,左等右等终于见媳妇回来了,同时她也看到了送媳妇回家的牛掰扯,更看清了媳妇披散的头发、不整的衣衫和手膀子上的抓痕。她不免要猜想:这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的俩人有事情!当夜就叫上另外的两对儿子媳妇,到牛掰扯家讨要说法。幸亏牛掰扯的媳妇确信自己男人是清白的,跟李寡妇的婆婆和兄嫂们实在讲不清了,她拿出泼妇骂街的撒手锏,才把一帮人轰走!但是打这以后,他们这家人总在牛掰扯背后戳戳点点,弄得牛掰扯感觉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做了一回好事,反倒惹来一身臊!

今天测字先生一席话,叫他彻底放下了,他不再为这件事闹心了。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吹起了口哨,赶着牛儿欢快地跨沟过坎,再爬一段坡,就到了牛家塆,正撞见自己家的老妹妹牛大麦在园子里摘菜。牛大麦老远就听见她哥哥欢快的口哨声——在牛家塆,没有人吹得出这么牛掰的口哨,除了他牛掰扯!

“哥啊,啥事这么开心啊?”听妹妹牛大麦问自己,牛掰扯停止了吹口哨,也拽住了牛绳,让牛和自己都停在了菜园的口子上。牛掰扯答道:“老姑娘,你哥我开心!”他就把自己刚才测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赞叹到:“这测字老倌儿还真神,他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牛大麦就问:“哥呀,你叫人家测的是哪个字啊?”牛掰扯回答说:“啊!算,我就是想看看,这一段时间惹的麻烦,究竟是我的命不好呢,还是人家的嘴碎烦。那老头一番话,让我明白了,不是我的命不好,是人家不识好人心。哼,随它去吧!”

说完,牛掰扯又拽着牛往家的方向去了。牛大麦却心里打起了算盘,她也想跑去天坳街上找那测字老倌儿算一算自己的命!牛大麦,今年快有32岁了,还未曾嫁人,一直跟哥嫂一起生活,所以牛掰扯一口一个“老姑娘”地称呼她,也是间接地向她催婚吧!

其实牛大麦有喜欢的人,那人10年前大学毕业之后,就主动报名到西部去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做一项很重要的工程。牛大麦也知道他至今未婚——他在那戈壁深处,除了机器设备和自己的研究团队,难得见到别的什么人,更别说异性了。

动了心思的牛大麦,撂下手里的活儿,就跑去天坳街上,找到丁字路口屋檐下的测字摊,干瘦的测字老倌儿还在!老先生正在屋檐下打尖儿,忽然觉得一阵风迎面扑来,浑浑噩噩中他知道有人来测字了。定睛一看,是一个脸孔红扑扑身材健壮的女子,浑身散发着熟透了的青春气息!

“小大姐,您是要测字吗?”测字先生这一声“小大姐”的称呼叫得好有学问,牛大麦居然接受了,也不拐弯抹角,她自己从案上拿了一张纸,规规矩矩地写了一个楷体大字给先生看。

测字先生用他精干巴瘦的手接过纸,并用他精干巴瘦的手指点住牛大麦写的字,上下打量一番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大姑娘,微微颔首,再从旁边备好的宣纸中抽出一份,用他的蝇头小楷写下两行字——当年送哥走西口,妹妹想哥泪花流。测字先生的笔刚搁下,牛大麦红扑扑的脸膛更加红润了:我哥说的没错,这老倌儿真的能看透人心思啊!

测字先生替她卷好字幅,问道:“小大姐,没什么话要问吗?”牛大麦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钱,搁到先生的小桌案上。干瘦的老先生把字幅交到她的手上,干咳了一声,忍不住说道:“姑娘,你是个好人,你这个走西口的哥哥也是好人,祝你们好人好运啊!”

牛大麦深深地鞠了一躬,一甩辫子,迅捷地跑回家去了。——老姑娘牛大麦叫老先生测的是个啥字呢?“当年送哥走西口,妹妹想哥泪花流”——你且慢慢琢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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