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重前行,请用足音代替叹息
傍晚在广场散步,经常能遇见小区那个年老的门卫。满面沧桑不苟言笑的老人,总会趁着换班的间隙沿着广场走上几圈。只见他迈着与年龄不太相称的轻快步伐,夸张地甩开两臂,颇有节奏地向前行走,且脸上始终带着惬意而平和的微笑,会面的时候,他还会扬起手来跟我热情地打招呼。老人带给我的感觉,如同拂过炎夏傍晚的一阵清新而凉爽的风,我很难将此时此刻的他,与那个整日端坐在狭小的值班室里,浑身透着庸碌生活气息的老者画上等号。
在富有节奏的步伐和微笑的表情里,我似乎还可以读到老人正在倾听广场上飘荡的舞曲,以及轻嗅弥散在夜色中的花香的那份闲情雅致。他与那些深陷在繁复与枯燥的琐事之中而一脸麻木的老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精神面貌,尽管他们同处在艰难辛苦的生活状态之中。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一个熟识的作者的写作状态。比我年长几岁的他出生于一个一贫如洗的农村家庭,母亲在他上小学四年级时就因病撒手人寰,十岁开始,他就和父亲相依为命,靠耕作几亩农田艰难度日和支撑学业。高考落榜后,积劳成疾的父亲再也无力供他上学,而他却毅然选择到一所专科学校读中文函授,学费则完全来源于他每个周末和假期到建筑工地上做小工的收入。大学期间,他疯狂地爱上了写诗,四处投稿,遍地开花,一发不可收拾。拿到文凭后,依仗自己的文学特长应聘进了南方城市的一家大公司做文员,后来,他的职位不断提升,买了房成了家,还出版了几本诗集。
他的诗没有回避自己苦难的经历,但发于笔端却是对生活真实的回望与深刻的思索,凝聚了无限的深情,给人以积极奋发的力量,没有半点鸡汤式的矫情和粉饰苦难的虚情假意。读他的诗作,每每让我心生钦佩,于颓丧的情绪中找回一些勇气与自信。还记得他在一本诗集的前言中这样写道:有人在苦难的境遇中放大悲伤,笔端游走于黑暗,而我却努力在黑暗中去寻找光,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束,我也要让它照亮我前方的路。
在一地鸡毛的现实中,我们总以为生活已经让人冷漠得没了知觉,以为在现实的环境中,我们足以用冷眼去对待所有事物,然而就在这看似理所当然的念头中,一些人与众不同的生活态度还是重新教会了我们:你以为的世界其实并非你所以为的那样。生活就是如此,不是谁穿的亮丽,住得好就一定会拥有快乐,同样,不是谁活得艰难,在困境中苦苦挣扎就一定狼狈不堪与自暴自弃,现实世界里仍然拥有着他原本的温度,原本的热情。
偶然之间,读到过一个名叫易术的北漂作家写的纪实著作《没有梦想,何必远方》。在书中,作者记录了自己在长达十年的梦想旅程中,经历过的背叛、欺骗,经历过的亲人离世、友人陷害,以及让人瞠目结舌、极具特色的“中国式困境”。但他依然秉持一颗赤子之心,以一种倔强、温暖的方式生活,因为“要么战死沙场,要么狼狈回乡”。让我记忆尤其深刻的是,在居无定所、饥寒交迫的日子,作者有过无数次搬家的经历,而他在书中却这样写道:“几张不再用的床单,往地上一铺,所有衣物倒在上面,打个结,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裹。每次搬家,我们都不觉得繁琐,清理细软反而是一个回忆与感叹的过程,这个,留着,那个,扔掉。好像在审判自己的过去,哪些精彩,哪些索然无味,哪些握在手里,可以感受到时光的颤抖。”在这个负重前行的人身上,我读到了他铿锵的足音里透出来的浓郁诗意。
面对生活,大多数人都在负重前行,生活之重,是人生诸多遗憾给人平添的负荷。一路行走,一路追问,关于生命意义的终极探寻永远没有固定的答案,但我从一些人处世的态度和方式中,清晰地听见,他们用坚定的足音代替了怨天尤人的叹息。一路笑着往前走的人,一定可以听见春风中的花语,夏雨里的歌,一定可以看见冬天的雪,将一场温暖的梦,赠给秋天里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