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思】乡雪·乡诗·乡路·乡音/刘真
夜色阑珊中漫步在小区的甬路上,灰蒙蒙的穹宇间,冷风包裹着湿漉漉的空气。哦!要下雪了。思忖间,空中飘落一枚雪花,凉丝丝扑在脸上,也许是久违了这雪的邂逅,禁不住驻足仰脸,这时,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如分离太久重逢的爱侣,热情地飞奔,瞬间,把大地拥抱在一片白茫茫之下。真的不忍走,担心会破坏这风情。于是任漫飞的雪花肆意扑打我的头发和睫毛,那被体温融化的雪水也洇透着我的思绪......
雪,是冬季的新娘。冬季没有雪,亏了独有的风姿,满目的枯黄尽显萧肃。冬季有雪,再点缀些天真烂漫的童趣,瞬间充满童话的幻彩……
说到雪,我见过许多地方的雪。领略过武夷的雪,就像品读婉约的诗词,那雪如纯白的薄纱,配着远处的云雾轻拂黛山,多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诗意;领略过峨眉的雪,那玉粉压碧树、冰晶裹红花伴随着袅袅梵音尽显一派清雅脱俗的仙境;领略过莫干古镇的雪,晶莹的雪如新妆的粉黛敷抹于层层翠竹梢头,呈现江南女子的婀娜;也领略过济南的雪,正如老舍的笔下,透露粉色的薄雪轻掩氤氲的明湖,像含羞的少女透露着温晴;领略过兴安岭林海的雪,琼枝玉叶,浩然一色,冰封千里,整个冷冻的世界满溢雪原狂野的豪气;可我更是想念故乡州城的雪,她以平原豁达宽广的胸襟涵盖了塞北江南西域东原的雪景,故乡下雪时也昭示着年的来到,过年是我小时候非常期待的一件事。家家户户那火红的对联儿,满载着对新的一年的期盼和福祉;娘亲新做的棉鞋、新衣、男孩子的小鞭儿、女孩子的头花、还有琳琅甜蜜的桔瓣糖里都浸满欢快的笑声;还有糖果子、粉玍瘩(音译)黏窝窝、枣花糕、果匣子等等......花样年华时的点滴记忆时常浮现于脑海,痴醉于其中。世间有四季,人生亦然。人的一生中不是一直春暖花开,也会有风雪弥漫。春暖花开人人喜欢流连,风雪弥漫更是需要坦然直面。不囿于际遇的苦短流长,逆境隘险,因为“飞雪迎春到”,看到冬雪,春暖就近了。
古人云:有雪无诗俗了人!诗,是雪的佳偶。雪没有诗,少了应有的情怀,就像画家手中的调色盘没有水彩一样,流露单调。雪,是诗的良人。诗嵌入雪,平添了墨客骚人的雅致,霎时溢出词韵的唯美。
说到诗,我读过许多关于雪的诗词,有韩愈“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那对春天的美好向往与憧憬;有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虽失败但不失凛然无畏傲岸清高的骨气;有卢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知“取彼长补己短”的至理咏思;有戴叔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的轻盈淡然;有名播边塞的高适“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虽离别却不缠绵幽怨的开阔胸襟;有云盖为僧的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的执着苦吟;有安陵访道的青莲那“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的奔放浪漫;但我更是喜欢家乡青年才俊的诗句“天风错解梅消息,先落瑶台几树花;应怜一夜风千树,好叫杏花香度腮;劝君何不去三月,嫁与垂杨听鹧鸪”。虽名不及古贤,但文可与之相媲,可贵的是在词韵平仄中透露出一种持守清流的孤寂毅然和文化传承的使命担当。
鲁迅说: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变成了路。高晓松说:这世界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诗,如果是对人生感悟的提炼,远方,就是对人生感悟践行的目标。那路,就是这目标的实际过程。
说到路,我走过很多的路。走过异地间的国道,过去说法:要想富、先修路。这被称为拉动经济的动脉,每天穿梭往来的车流,每辆车都载满——对家的责任;也走过城市里的街道,由窄加宽,由拥堵到有序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变迁;我走过九曲回肠的盘山道,大山深处的那淳朴的眼眸中,闪烁着对外面世界连线与渴望的期许,更是期待山里的资源带到外面来改变现状的渴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想念平原家乡那条两排白杨的乡间土路。虽然现在已经变了原来的模样,但仍存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因为在这条路上留下了太多岁月印记,有放学后骑车的追逐嬉戏,有爬树顽皮掏鸟蛋的快乐,有懵懂矜持的牵手,更是有路旁麦田里埋葬双亲的青冢,体验到台湾诗人余光中的“娘在里头,我在外头 ”的离殇。世间有路,人生亦路。世间的路可以选择,人生的路也可选择。人世间的路走错了可以重走,但人生路不能走错,很多时候走错了就永远回不来了,记得犹太诗人纪伯伦说:“我们出发久了,却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那就让我们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有哲人说:语言是为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提供了一种便利有效的工具,为我们建立起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互动、协作与交往的通道,是人类构建组织和社会的纽带。古人云:故其哀心感者,其声瞧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蝉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可见,声音语言是多么的重要,闻其声知其形意。
说到语言,我听过很多的乡音,有温柔娓娓的吴侬细语,入耳后让人联想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也听到泼辣干脆的东北话,入耳后让人感受到“烈性酒加猪肉粉条儿”的热情;也听到过陕甘一带的方言,入耳后让人仿佛听到那高亢的秦腔,闻到米脂的米香,看到安塞腰鼓的奔放;听到过师长们的谆谆教导的声音;也听到过情侣互述爱意的情话;听到过急难时朋友的安慰;然而,最让我难忘的好声音 就是母亲那声带有故乡口音喊我乳名的呼唤——回家吃饭!听到这声,无论碗里盛得什么都非常香甜;听到这声,才知道家里才是那温暖的港湾。如今这句“回家吃饭”成了母亲遥远的呼唤,也只能在梦里常听见 ......
泪不知道从我的眼中流出多久,结成冰晶挂在脸上,这冰凉把我从思绪中带回到现实,此时雪已经把路面覆盖得很厚,我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其实也特别希望时间停滞,让我一直这么站着,想着......我享受这样的意境。回到屋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打开CD,传来费翔的那首故乡的云“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呦!别再四处漂泊......”。我的眼眶再次湿润,我知道这乡雪、乡诗、乡路、乡音的遐思,混合在一起就叫作——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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