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作:童话创作中,什么是“物性”

童话创作中,什么是“物性”

文/陆生作

2018.1.16

近日读孙建江的《童话艺术空间论》。这本书初版于1990年,至今快30年了。那年,建江老师才34岁,如今已是儿童文学界的大咖,所以我问建江老师:“今天来看,您的观点有变化吗?”他答:“我的基本观点没有变。也是,快30年了。”

在《童话艺术空间论》中,有一段“关于童话的'物性’问题”的探讨,拍照如下,值得认真读读。

我理解并接受建江老师的观点。绝对地符合“物性”,必定会限制童话的创作。我又找了贺宜的原文来读,将相关片段截图如下:

贺宜对童话中“物性”的理解,确实是“缩小范围”了,但他对寓言角色的理解,其实倒也适合童话的,“寓言为了完成它自己的特殊任务,就不能过分拘泥于自然规律,而要求有较多的变通。”,他对伊索寓言《狐狸和葡萄》中,为什么用狐狸这个角色,也作了合理的解释(我觉得这个解释更适合用“惯例”来看待,狐狸是狡猾的,这是我们的一种印象,就像我们看了聊斋之后,说到狐狸,后边总跟着一个“精”字,这并不一定属于“物性”的?兔子也很狡猾啊,狡兔有三窟。)如果贺宜用看待寓言的物性来看待童话的物性,可能就没这样的狭窄或片面了。现在,童话寓言成了寓言的主流支流,童话和寓言两者之间很有相通处,寓言的“物性”难道就不适合于童话了吗?

我也觉得“幻想与现实之间要有和谐的一致”。“物性”在童话中的体现,是在角色的特点上(比如,弯月如钩,可以挂帽子),而不是将物性理解为科学上的物性(月亮是圆的,哪怕弯月也根本挂不了帽子啊)。

我对“物性”的理解,是文本内的不可替代性,并非自然中的生物性。就是说,在文本中用到了某个动物角色,比如用到了猫,它就不应该被狗取代,要表现出猫的特点,具有唯一性。我写过一个微童话《小蛇救树》——“咔嚓”一声,小蛇惊醒了,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吗?他担心了一夜,早早出门一看,积雪很厚,树枝被压折了。小蛇轻轻爬上树,扫掉积雪,把受伤的树枝接起来,用身体一圈一圈越缠越紧,树枝也越来越挺。小蛇真希望树枝能快点好起来,到了春天,树上开满火红的花朵,他要爬上树,闻花香,晒太阳。——从科学上说,蛇要冬眠,雪天不会出来,我写它出来,便不符合实际情况了。但在这个微童话中,蛇用身体像绳子一样绑树,是符合蛇的功能特点的——这是我理解的在文本中的“物性”,唯一性,没有其他动物能替代蛇的这一个特点。

我的另外一篇微童话叫《小蛇招牌》——“小熊书店”的招牌坏了,“书”字掉了一竖,可小熊太忙,没空换。小蛇主动要求帮忙,他爬上招牌,尾巴一勾,身体直直往下一垂,“书”字就完整了。小蛇大声喊:“书店大促销,大家快来看,快来买。”围过来一群小动物,可谁也不敢往前走。小蛇说:“大家别怕,我是招牌,我是招牌。”——这篇微童话也是这样的,蛇身体垂直,就似“书”字的一竖,这也是我理解的“物性”。

童话创作中,什么是“物性”?或者说,童话创作中怎么理解、使用“物性”比较合适?我又特别请教了冰波老师和雪野老师。

冰波老师讲:“物性是逻辑性,专指在童话的作品中。比如:桌子会走路,因它有腿。树就不能走路,因为它没腿。当然,物性不是绝对的,只是大致。另,长颈鹿不能说话的,因为,它没声带——这也叫偏执的说法。童话中长颈鹿当然可以说话,因为,它有嘴。

嘴会说话大于是否有声带,这就是物性。”针对我的《小蛇救树》,冰波老师又讲:“蛇要冬眠,这不表明,冬天不能出现蛇。冬天不能出现蛇,这是绝对化,不合适的。”对啊,一旦偏执便会局限。

当然,每个人的看法会有所不同。雪野老师就持另外看法:“我十分敬畏物体本来之性,艺术创作过程中,绝不违规。譬如蚂蚁会溺于水。”看了我的《小蛇救树》,他说:“我个人意见,不是佳作。蛇之冬眠,一错;树已断,必不活,二错。”我又问:“把雪换掉,改成风雨夜,是否就成立了?”他答:“对啊。初春时节便可。不要让它断了。

【陆生作微童话100则】006号《小蛇救树》

又谈到伊索的《狐狸和葡萄》,它符合物性吗?我以为,若按照雪野老师的“绝不违规”,它便是不合物性的,因为狐狸不吃葡萄呀。但雪野老师讲:“这当然合啊!狐狸不见得不吃'植物’啊,虽然它是食肉动物。常识下,熊会冬眠,但不冬眠的熊有许多。蚊子不能越冬,但在广东,冬天的蚊子大得吓人,照样吃得欢。”

跟两位老师的有话直说,给了我很多思考。我偏向冰波老师的“物性不是绝对的,只是大致”。正因为“只是大致”,所以,不同的人会给“物性”划下不同的界限,这里边有一个“度”的掌握。分寸感,恰到好处,不容易的。在童话创作中,以我目前的水平理解,我还是坚持:所谓“物性”,是在文本中使用到了某物的一个或几个特点(很可能童话中使用这个特点只是作者的一种“误解”,比如弯月如钩挂帽子),使得这个角色形象具有唯一性,其他角色不可替代,它是文学的,而不是与某物在自然中百分百相一致的、科学的、丝丝入扣的、绝对化的物之本性。

在简单梳理了本文之后,建江老师发来一段话,恰好补在此处:“童话和寓言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物性当然要考虑(物性也包含特殊情况下的物性),但最重要的还是故事内在的逻辑关系,可以是物质具象合理性,也可以是想象的合理性。小蛇一文,冬天缠绕是可以成立的,因为是微童话,只能如此。如果可以交待特殊性(为什么在冬天),以及缠绕以后的发展,这篇童话会成为另一种景象。”这又给了我一些思考。观点可以不同,思考非常重要。

前面提到,我说,贺宜解释《狐狸和葡萄》中狐狸,更偏于“惯例”——通过文学作品对狐狸这个形象的塑造,加上长期以来人们的生活经验积累,狐狸给我们的印象已经概念化了,我们习惯性的认为狐狸的狡猾的。之前,我写了《微童话的十三堂课》,其中第三课“角色的不可替代性”就讲到了“惯例”这一点。

今天这篇谈童话写作的“物性”,读起来有点枯燥,但读通了,对写童话很有帮助。

微童话第03课:童话角色的不可替代性

陆生作:作文困难户的“七根救命稻草”

陆生作的聪明作文法——从动物本身的特点出发,去选择与它对应的人世间的职业,有点对号入座的感觉,体现出不可替代性,也符合人的思维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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