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好诗不读可惜,这六首诗有大境界,黄景仁的诗最好,不可错过
王和尚常说:历朝历代皆有可观之诗。
但是我们长囿于成见,多钟情于“唐诗宋词”,其实,清诗清词,也是中国诗词发展史上的高峰之一,离当代人也最近,更值得留意。
王和尚最近一直致力于解读清诗绝句,到今天为止,暂告一段落。
以下六首绝句,在字法、句法和修辞中,均有独到之处,细读很有韵味。读此,可知与唐诗不同之笔法,也能体会到诗意之美。或托物言志,或借事抒情,或感慨时事,或抒写淡泊情怀,或写人生之思考,可谓“句句有境界,字字有真情。”
读诗词,读的是情怀,是艺术之美,更是关于生活的沉思与领悟。
△王和尚点评清诗:字字有境界,有真情
1.明妃曲 清·朱彝尊
上林消息断归鸿,记抱琵琶出汉宫。
红颊近来憔悴尽,春风更逊画图中。
朱彝尊是清词大家,开创“浙西词派”,亦能诗,与王士禛并称“南朱北王”,其诗有学者气,重才藻,韵典雅。从这首绝句可窥见其技法之巧妙婉转。
“明妃”,即王昭君,历来题写“明妃曲”之作数不胜数,如杜甫之“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自喻其寂寥之感;还有王安石之“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点染其气质之美。朱彝尊此作,却借明妃抒发眷恋故国之情,抒发自己悲愤之思。
△王和尚点评清诗:王昭君为何屡被传颂
明妃远离家乡,心怀故国,却无鸿雁谓之传信,“上林”本为西汉宫苑,此处代指故国。虽然远嫁塞外已数年,她仍然记得怀抱琵琶初出宫门之时,可见身处胡地之孤独。
二联乃是妙笔。据史载:汉元帝后宫佳丽很多,他让画工给诸位佳丽作画,汉元帝按照画图之形貌来召幸后宫之人。王昭君不愿贿赂画工毛延寿,故而毛延寿将她画得很丑陋。王昭君远嫁塞外,饱受风霜之苦,容貌憔悴,以至于她的容颜比毛延寿所画之“丑图”还要更加丑陋憔悴。
二联之所以是妙笔,就在于递进和反衬。毛延寿所画已经丑陋了,而此刻的王昭君更加憔悴不堪,此为递进;以此也反衬出塞外风霜之酷烈,反衬出王昭君内心之孤寂和煎熬。
△王和尚点评清诗:清朝铁蹄下的哀吟
朱彝尊之所以写王昭君虽然在塞外受苦,依然眷恋故国,联系他身处清朝初年,不难理解他诗的弦外之音了。如此来看,此诗暗蕴了他心向故国,饱受满清夷狄之苦的愤懑之情。
2.客发苕溪 清·叶燮
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帆趁疾流。
忽讶船窗送吴语,故山月已挂船头。
叶燮是清朝著名诗论家,其所作《原诗》影响甚大,其论诗曰生,曰新,曰深,以险怪为工。但这首绝句却写得温柔细腻,很有情味。
这是一首归乡诗。起句即两个比喻,客心如水,既绵长又激荡;水如愁绪,牵动着作者的心。
△王和尚点评清诗:心如流水常含愁
这个比喻乃是随手设喻,却写得形象生动,且暗有不平之气和归乡的渴望之情。故而张帆启航,匆忙归家,“趁疾流”,承上启下,写出归心似箭的急迫感。
第三句转笔,“忽讶”二字,写出作者内心的惊喜。他枯坐船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家乡口音的说话声。乡音亲切且诱人,他忍不住推窗遥望,原来故乡的月亮已经在欢迎他了。
说话声是乡音,月亮是故乡月,如此熟悉,如此亲切,也如此让人惊喜。并且“挂船头”,写出月亮温柔,如迷途灯笼一般,让人觉得安慰。
这首诗写得起伏跌宕,以“愁”始,以“喜”终,语言清新,感情真挚,耐人寻味。
△王和尚点评清诗:故乡的月
3.寒食得花字·孔尚任
逃亡屋破夕阳斜,社燕归来不见家。
旧日踏青芳草路,纷纷白骨衬飞花。
孔尚任是清代著名戏曲家,其《桃花扇》寄托亡国之痛,堪称千古绝调。孔尚任亦能诗,其诗多“呻吟疾痛之声”,从这首诗可看出其诗格。
康熙年间,山东大饥,饿殍载道,作者内心非常悲愤伤感,写诗抒发民生疾苦之情。起句即渲染出破败荒凉之感,百姓流离逃亡,残破的房屋在夕阳下更显得萧索荒凉。虽然时节已是寒食,正是春光旖旎之时,但燕子归来却找不到栖息之处。
△王和尚点评清诗:百姓逃荒之苦
作者构思很巧妙,以“社燕归来”所见,来写满目凄凉之景。往日之芳草之路,如今却白骨遍地,荒草凄迷。如此对比来写,更显得悲怆惨烈。
这首诗有两个优点:其一,乃是以社燕所见写百姓疾苦,社燕尚且如此不安,何况人呢?其二就是对比,写出人间荒凉凄惨景象,不禁让人思索,是天灾还是人祸?
4.冬日过西湖 其二 清·黄景仁
湖上群山对酒尊,无山无我旧吟魂。
不须剪纸招魂去,留伴梅花夜月痕。
乾隆三十八年,黄景仁两度漫游西湖,宣泄心中之郁结,这首诗即写于此时。
△王和尚点评清诗:西湖美景
李白有诗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黄景仁之诗起句之意与之类似。面对群山,作者把酒独饮,好像群山像他的知己一样,与他一起品美酒,度良辰。
这首诗起句即突兀高峻,不落故常。接着“无山无我”一句,写出他对群山的依恋,他的旧魂,好像散落在群山万壑之中,此处也可看出作者的狂傲与自负。
剪纸招魂,乃是古代习俗。面对此山此景,他不想离开,嘱咐不必招他魂魄,因为他已经消融在这月色朦胧之中,在清幽绝尘的西湖,远离红尘,与群山红梅为伴。
△王和尚点评清诗:清朝才子黄景仁
这首诗写得很清雅,吐露出他对西湖的眷恋,对世事红尘的厌恶,也有对群山若即若离的矛盾之情。
当招魂而不愿被招,可见他内心之复杂,远离尘嚣是他的愿望,他愿意在此保留人格的独立和内心的纯粹,这即是他内心的矛盾,也是他心向自然的的统一。
5.夏日杂诗 清·陈文述
水窗低傍画栏开,枕簟萧疏玉漏催。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陈文述是清朝嘉庆时诗人。他一生只做到知县,但诗名不低,这首绝句可体现出他“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的恬淡风格。
△王和尚点评清诗:江南水乡
这首诗写江南水乡夏末之景。起句即点出所处之地,轩窗临水,雕栏回环,显得古朴而悠然。枕簟即夏日乘凉卧具,“萧疏”就透露出卧在枕簟上的清爽沁凉之感。
时间在滴滴答答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催”既点出夜色悄悄到来,也暗示夏天渐渐流逝。夏日清凉的情绪已经慢慢发生改变。
夜里,袭来一阵雨,雨滴随风溅在脸上,惊醒了作者的美梦。其中“凉到梦”三字很妙,好像作者没有惊醒,而是连梦都做得清凉闲适。
如此写,就把雨写得轻柔,而富有人情味。这时,作者看到田田荷叶,在风中摇动,把秋天的消息悄悄带来。
△王和尚点评清诗:荷叶田田
其中“万荷”,写出荷叶之多之密,随风摇动显得声势很大,这就是秋天的消息,不期然已经到来,瞬间笼罩在荷塘之上。这样写,就照应了上文的“催”,由小至大,由轻到重,很有层次感。
这首诗写得秀美淡雅,清新雅致,其中“凉到梦”,“送秋来”,用笔很巧妙,但又无雕琢之痕,显得浑融自然,读来让人身临其境。
6.淀江道中口占 近现代·苏曼殊
孤村隐隐起微烟,处处秧歌竞插田。
羸马未须愁远道,桃花红欲上吟鞭。
苏曼殊是近代著名诗僧,他能诗擅画,且有小说行世,其诗文清新婉丽,幽深含情。1909年,在日本生活的苏曼殊赴淀江,途中写了这首诗。苏氏多有情肠百结,愁情不断之作,而这首绝句却写得清新自然,格调娴雅,故值得品赏。
△王和尚点评清诗:诗僧苏曼殊
春日,万物萌发生机,虽是疲马赶路,作者仍旧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村落安详,烟云袅袅,到处是农人忙碌的身影。
其中“孤村隐隐起微烟”一句,很像陶渊明笔下的村落,“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而农忙的人们,一边唱歌,一边插秧,妙在“竞”字,写出农人的淳朴和劳作的愉快。
正是被这种安详且热闹,充满生机的景色吸引,作者顿时感觉胯下的马也不觉疲累了,旅途的疲惫也一扫而空。结句最为出彩,“桃花红欲上吟鞭”,处处桃花绽放,红色的花影,好像要攀上马鞭了。这句是夸张,也是通感,写得很有趣味。
王维曾有诗写阴阴欲雨,而说“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苏曼殊句之手法,与王维很类似,但感情却大有不同。前者是阴冷愁怀,后者则是轻快欣喜。
南宋辛弃疾春日郊归来,曾有词说“微记碧苔归路,袅一鞭春色”,其中“袅一鞭春色”与苏氏之句也有相似之处。虽然都是写轻快优游之态,辛弃疾写得虚,而苏曼殊写得更加细腻形象。
这首诗节奏轻快,语言清新,很形象地描绘出日本当地的农村风光,也表达出自己徜徉春景的心情,虽无深意,却很生动,读来清新可喜。
△王和尚点评清诗:精彩不可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