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鲁钊/那山，那人，那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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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钊

张玉滚，河南省南阳市镇平县高丘镇黑虎庙村小学教师，获得河南省五一劳动奖章，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全国优秀教师”“全国师德标兵”“第四届全国岗位学雷锋标兵”“全国教书育人楷模”，2018年9月，中宣部授予扎根深山17年的张玉滚“时代楷模”称号。

近处是山，远处是山，远近都是层峦叠嶂的大山。我们向往深山，行在英雄的路上，去朝圣，去追寻，去沐浴新时期的牺牲奉献精神，让“时代楷模”的光芒照耀洗礼。

汽车由南阳盆地开往伏牛群山深处，从坦荡如砥的平原，驶向连绵耸峙的巍峨。山路盘旋，司机停下车，呕吐了一会，复上车前进。我们是开车坐车，当年，瘦弱的张玉滚老师，是用扁担挑着大山的责任和希望，用脚一次次、一年年丈量这尚未裁弯取直、扩展拓宽的八里坡，这崎岖难行、绕山绕水的十八弯。

山风在谷涧游走，人在山风中逆行。山风吹来寒冷，张玉滚就裹紧棉袄，让扁担更紧贴肩膀。山风携来炎热，张玉滚就解扣敞怀，让山风吹拂并不厚实的胸膛。山风中一人一扁担，执著坚守山深处。

山风会带来雨雪，张玉滚踩着泥泞，扁担横亘肩头，跌跌撞撞跋涉。雨小了，他摸一把汗水雨水，坚毅的目光望向校园，脚下不停。雨大了，他把衣服脱下，罩在教科书上，这是孩子的明天，坚决不能让风雨毁坏孩子的前途。有一次雪大，走走滑滑，甚至顺坡跐溜下去，他仍然抓紧扁担，没有让扁担和挑的包裹掉落深涧。那年夏天雨太大，他实在走不成了，就在山洞中，又冷又饿呆了一夜。风雨的大山，夜深的山洞，孤独无助的他握着扁担靠石壁上休息，担心钻进来猛兽。扁担成为相依的伙伴，成为最好的防身武器，扁担护佑张玉滚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这根窄窄的扁担，是桑木的。桑致密且坚韧，不易折，耐挽拽，有诗赞颂“一年两度伐枝柯，万木丛中苦最多”，勤劳的先祖就择桑木制扁担，过去的农村，哪户都有三两根。可别人的扁担是为自家生活，张玉滚的扁担，挑着责任，为了大山。

这扁担，是老校长交到张玉滚手里的。老校长吴龙奇坚守多年，为了山里孩子，奉献了一生，甚至把县里解决山区教育问题特批的正式编制，没有给自己同样代课老师的女儿，毅然给予张玉滚。扁担相托，薪火相传，精神承袭，就这样弘扬下去。担当大义的老校长，方能一手带出张玉滚。

从山里出去，又回到山里。十九年前，张玉滚师范毕业回到黑虎庙小学校。当时山里出个高中生都希罕，他回校任教，学校有几位面临退休的教师，青年调来留不住，哭着辞职都要走。因为这里海拔高，交通落后，冬天大雪封山，夏天暴风骤雨，山洪暴发，泥石流毁路，经常不能通行。即使阳光明媚，出入必须经过上山八里、下山八里崎岖山路。山里人到最近的镇上去，单是车程就得将近两小时，而且没通公共汽车，走路得多半天。

张玉滚也曾犹豫，彷徨，动摇，退却。自己不怕吃苦，但太封闭，没前途。由于没有编制，只能做一名代课老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钱，后来直到2010年才涨到80块，差距同学们太多，人家在山外的学校，升职晋级，或者企业任职，城市里生活得风风光光。山里实在看不到前途的曙光，他准备离校打工。老校长说，玉滚，年轻人都不来咱这里，百十号学生咋办？你一走，咱们这个学校就开不开台，好多学生都得辍学。留住了教师就留住了校，留住了教师就留住了血脉。你是山里的孩子，你忍心咱学校解散？你忍心咱大山没有希望？张玉滚深受震撼，经过重重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下决心不负殷切期待，把一方黑板当成奋斗支点，把三尺讲台作为人生归宿。张玉滚接过老校长的扁担，接过了如山责任。他留下了，还把妻子也留下了。当时，学校有四五十名寄宿生，没人做饭。无钱请炊事员，他就把妻子也动员过来。

张玉滚为孩子们授课，让妻子去山下镇里把教科书作业本取回来。朴实的妻子抱着九个月的女儿，到镇里取了教材，购买了生活用品，搭乘一辆拖拉机回校。山路太陡太险，年轻的拖拉机手掌握不住方向盘，在下八里坡时，撞上山石，车翻到了路边，猛烈的撞击，让妻子怀里的孩子飞了出去，被车厢压住，待人们推掀起来，孩子已经满脸血污，失去了呼吸。张玉滚把男儿不轻易的血泪，洒满山路，把没有生命的孩子揽在怀里，用扁担挑起教科书，红着眼回到学校，咬牙关再次站到了讲台。这泣血的扁担，成为他心头多年不愈的伤痂，每次使用扁担，都要揭一次痂，痛一次心。

张玉滚把扁担挑在肩，肩膀磨肿，脚底起泡，挑出了多重身份，校长、教师、挑山工；校医、厨师、维修人。出于无奈逼迫，张玉滚成为多面手的全科老师，练就了一身好本领，站上讲坛授各科，掂起铲勺会做饭，拿起针线能缝衣，打开药箱会治病，桌椅坏了他来修，校舍破了自己补。

在孩子们眼里，扁担就是最好的书本，让人永远去阅读汲取。扁担就是车船，张老师驾驶着，挑来书本，运来希望，带来走向山外世界企盼的星光。

没有更脚更远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张玉滚把扁担执上肩，把责任埋在心，把信念化行动，一趟趟从山下挑来教科书，教具，挑来生活用品，挑来蔬菜米面，他挑来宝贵知识，挑来山孩们的美好明天。这些年来，挑上挑下，他蹒跚在八里坡，生命向前，脚步在循环。他把山样的责任扛起，没有让一个学生因为贫困而辍学，滴水穿石，坚持不懈，努力提升教学质量，整体成绩在全镇排名前列。他教的学生有500多人，从这里走向山外的世界。有数十人考上大学，犹如破天荒，几个还考上了兰州大学、四川大学等名校，成为研究生。

十九年如一日的奉献，构筑了一种精神，志不移，甘清贫，愿牺牲，乐奉献。为了孩子，为了大山，张玉滚说得诗意且简单：通向山外的路十八弯，我愿意做一轮明月，守望山村教育，照亮山村孩子前行的路。

张玉滚的自我牺牲让我震撼，无私奉献让我膜拜。我不懂诗，手执这黝黑的扁担，我抚摸到了坚实光荣，感受到了赤诚奉献，竟然也胡诌出了诗语《我远来是为一次洗礼》：

我远来这里\为了什么\我跋涉重山\我趟过溪河\听听风的低语\仰视峰的巍峨\离开喧嚣\摆脱繁琐\不想名利\罢斥争夺\来这里经受洗礼\自警自省\自励自磨\再扪心问询自我\人生应追寻什么\山风不滞\阳光不锈\答案熠熠闪烁\奉献是人类不变的美好\奉献是时代崇仰的楷模。

现在，社会已进入繁荣发展的快车道，可能以后不挑扁担了，但不忘初心、甘守清贫、矢志奉献、大爱报国的扁担精神永不过时，不能放弃，扁担故事要讲述、传播，扁担精神要传承、弘扬。深受扁担精神的感召，张玉滚风采的激励，刘彥、张磊等优秀青年，走进深山，坚守下来。老校长的女儿，也离城回了校园。余超凤、张紫悦等广西、浙江姑娘，千里迢迢赶来支教。

随风飘来歌声，柔美悠扬，深情蕴爱，声声沁心。“一根希望的扁担，不离你的双肩，一头挑着山外的世界，一头挑着山里的企盼……”

这歌声，山风会吟唱，山林会迎合，山溪会伴奏，山石会镌刻，大山会铭记，会传播到山外，在大地飘扬，在心头流淌。

作者简介

鲁钊，笔名路漫漫，获“冰心散文奖”“河南五四文艺奖”、解放军及武警文艺奖等省级以上文学奖二十余次，作品多次被转载并入选中小学教辅试卷及各种选集、大系，出版有各体例著作数部，散文随笔集《直面“皇叔”二月河》发行全国各省及台湾、香港等地。《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各类随笔80余篇。《读者》等多家报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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