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秦汉/硬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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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
秀对冯斌彻底失望了，冯斌伤透了她的心。
秀从家里出来，到镇上的宾馆开了一间客房，整整哭了一夜，把一包纸巾都用完了，一直哭到没有了眼泪。她恨自己瞎了眼，看错了这个伪君子。
秀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命太苦。
秀娘家兄弟姊妹多，爹妈重男轻女，山区学校教育质量差，爹妈把两个儿子都送到县城去上学，就不肯送秀和妹妹到县城学校念书。改革开放以后，爹到镇上办了一个涂料厂，家也搬到了镇上，那时秀已经上初中了。虽然山区小学教育质量不怎么样，但是秀从小聪慧，记心好，算数又快又准确。老师经常夸她灵性。
秀的语文和英语基础太差，每次考试在班里只能排到中游。但是她不服输，别的孩子放暑假出去玩耍，她默默地在家里自学补课。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顺利考上了高中，高考进了建筑学院。秀在院校学习特别刻苦，她想毕业以后找份工作，当个注册会计师。然而，等到她毕业那年，学校不包分配了。
秀很失落，她像个灰姑娘似的，没少流泪。
爹说，女孩子家，会算账就到爹的厂子里来，跟爹干。秀嘴上不说，心里一万个不乐意。爹的脾气暴躁，秀在爹面前既胆怯，又压抑，所以她产生了叛逆心里，就想离开这个家。正好有人给秀介绍对象，秀和小伙子见了一面，小伙子高高的个头，长得很帅气，在县宾馆上班，很有礼貌，两个人就对上眼了。
小伙子对秀发起猛烈的追求，整天围着她转，约她看电影，陪她逛商店、溜公园。秀感到很幸福，很快她就坠入了爱河。
小伙子把秀领到家里，男方家对秀也十分满意，就张罗着到秀家里去提亲。两家长辈见了面交谈甚欢，并且正式进入谈婚论嫁程序。秀和小伙子真心相爱，喜结良缘。
小伙子把秀似若掌上明珠，对秀百依百顺。秀也是一个明事理的姑娘，体贴丈夫，孝敬公婆。公公婆婆也很喜欢秀，吃穿用处处为秀着想。秀感到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结婚半年秀就怀孕了。男欢女爱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没玩够呢，就要为人父母。小两口既兴奋又不甘。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怀的是个男孩儿。公公婆婆可是高兴得喜上眉梢。
丈夫深爱着秀，爱得那样深沉，那样执著。秀参加朋友聚会，丈夫总是在餐馆外等着接她回家。惹得朋友羡慕不已。
孩子出生第二年，丈夫觉得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查出是不治之症。小俩口全蒙了，而此时，秀正在参加注册工程监理工程师考试，她一边陪着丈夫住院治疗，一边积极备考。整天又忙又急，心急火燎，心急如焚。人一天比一天消瘦，面色腊黄。丈夫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忍受着巨大痛苦，强装笑颜，安慰秀好好准备应试，说自己的病会好起来的，让她放心。就在秀考试完毕的第二天，丈夫病情加重，昏迷不醒，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
丈夫在弥留之前，还提出要和秀亲热一翻。秀心里虽然非常焦虑，但是善良的她，满足了丈夫的要求。她恨不得为他去死。她不能没有他。丈夫告诉，我不行了，你还年轻，将来找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把我们的孩子扶养成人。拜托了，那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丈夫丢下秀和不满两岁的儿子撒手人寰，秀哭得死去活来。秀病倒了，家人劝秀，为了孩子也要振作精神，每天夜里秀以泪洗耳面。
秀一直忘不掉亡夫，还和公婆在一个家里生活。秀在外面找工作，她要尽一个母亲的责任，把她和亡夫孩子养大。然而，大姑子处处跟秀过不去，整天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三道四，终于有一天，秀受不了了，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婆家。
秀守寡六年，爹妈和亲戚朋友都觉得她太可怜了，劝她改嫁。这时，有一个名叫冯斌的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冯斌比秀年长九岁，是一名交通局的退休干部。据他说与妻子性格不和离婚了，他认识秀以后，认为秀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向秀发起了猛烈的追求，干柴遇上烈火，他们同居了。冯斌俨然一个经验老道的农夫，认真地欣赏他即将要进行耕耘的土地。
通过半年的接触，秀觉得冯斌能接受她的孩子，她答应嫁给他。
秀的儿子是一个缺少父爱的孩子，爸爸在他的记忆中十分模糊，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们经常有爸爸来接，他很羡慕他们。有爸爸的孩子不受别人欺负，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他渴望有个爸爸保护他。所以，当秀把冯斌领回家让他叫叔叔的时候，他感到很惊喜，特别是看到秀每天梳洗打扮，精神焕发的样子，儿子的内心隐约感觉到这个陌生男人与妈妈的非同一般。
有一天，外婆欣喜地问他，你觉得冯斌怎么样？他回答，好呢。外婆又问，你喜欢他吗？他回答喜欢。外婆高兴地说，从今以后，再见了冯斌你要改口叫爸爸。
儿子心里明白，妈妈和冯斌结婚了。
中午，妈妈领着冯斌回到家里，看着妈妈欢欣的表情，儿子羞怯的对冯斌叫了一声爸爸。冯斌答应的很痛快，秀摸着儿子的头说，别害羞，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儿子脸了露出天真的欢笑。
冯斌与前妻生有一女，正在上高中，秀对冯斌女儿似如己出，冯斌的女儿嘴也很甜，阿姨阿姨的叫秀，秀每天尽心尽力地为冯斌的女儿做饭洗衣，尽善尽美的尽一个当继母的责任。
刚结婚前两年，冯斌对秀和儿子还算不错。可是后来，秀发现冯斌经常去找他的前妻，而且不断的接济他的前妻。秀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她知道做女人的难处，她默默地包容、忍耐了一切。
冯斌的女儿考上了大专，秀给冯斌的女儿买了新衣、制办了新被褥，送了红包欢欢喜喜地送女儿到省城上学。她到省城去办事每次都少不了到学校看望冯斌的女儿，请女儿出来吃饭，给她一两千零花钱。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女儿毕业以后，有了工作，渐渐地对她朋友越来越疏远。秀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隐隐感到某种隔阂，有种彼此误解的感觉。她努力与冯斌的女儿搞好关系，可是就连吃顿饭都都感到尴尬，女儿对待冯斌是那么亲热，对秀不理不睬，显得特别冷淡。每次即使秀刻意地找话说，与女儿聊天，套近乎，结果总是令她十分尴尬。最让秀难过的是，冯斌的女儿要结婚了，秀买了厚礼相送，然而，举行婚礼那天，人家没有邀请秀出席，秀从朋友的微信里看到了冯斌与前妻在女儿婚礼上以夫妻之名接受新郎新娘的敬茶和叩拜。秀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她心大，转念想一想，自嘲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女儿是他们俩人生的，人家的女儿出嫁，他们俩出席名正言顺，你吃什么醋！
冯斌回到家里只字不提这回事，秀再也没往心里去。她认了，也忍了。
随着岁月的磨练，秀变得成敦了许多，她宽宏大量，真诚待人，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儿子学习成绩处于中上水平，秀给儿子找老师补课，冯斌十分不满。有一天，冯斌从外面跟朋友喝了酒回来，借着酒劲儿，对秀大发雷霆，秀感到莫名其妙，很长时间积在心里矛盾爆发出来，把心里承受的委曲和她这几年委曲求全的苦恼全都倒了出来。不料，冯斌恼羞成怒，抓住秀的头发把头往墙上撞。已经入睡的儿子被咚咚的撞击声惊醒，他冲出卧室，护住妈妈，要与冯斌动手，却被泪眼婆娑还在哭泣的秀拉开。她知道真动起手来，儿子不是冯斌的对手，担心儿子吃亏。同时也不忍心把儿子卷进来，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钻到卫生间里默默的洗泪。
秀想到了亡夫，比较起两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她更加痛苦。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她想他冯斌分道扬飙。但是，当她向冯斌提出分手的事时，冯斌解释他喝多了，请她原谅。秀心软，她舍身处地的想了想，也是，自己不能在儿子即将参加高考前再闹出什么家庭风波，以免影响儿子的情绪。她只能怪自己的命运。秀的儿子把冯斌打秀的事情告诉的外婆和外爷、舅舅，并且说他很害怕。家里人都劝秀离开冯斌，但是冯斌一再向秀陪理道歉，秀优柔寡断，儿子从此对秀和冯斌都很失望，再不叫他爸爸了。
儿子发奋读书，他想快快的离开这个让他失望的家。儿子还算争气，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秀请求冯斌和她一起送儿子到学校报道。冯斌跟着她去了。秀心里很感激，夫妻之间有了和好的开端。她们顺便到京城旅游了一趟，虽然费用全部是由秀出的，就这她也感到高兴。
秀想着为儿子买一套房子。对此，冯斌又不愿意了，与秀大吵大闹，说秀赚的钱不干净。秀质问他，哪儿不干净？冯斌与秀胡搅蛮缠，说她给儿子买的房子有他的一半。秀质问他，你出过一分钱吗？你怎么有脸跟一个没有爹的孩子争财产？冯斌自觉理亏，他强词夺理，说我们本来就是半路夫妻，不是一条心。所以你处处为你儿子着想，又是给你儿子买房，又是给别人行贿送礼。我要举报你！
天哪，这是人话吗？秀万万没有想到冯斌卑劣到如此程度，让她不寒而栗！
春节前夕，秀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送过购物卡。她总觉得人活着太不容易，何况自己这种情况。她出于对夫妻关系的信任，向冯斌说起过自己的想法。岂料竟然成了冯斌攻击她的把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秀气得浑身颤动，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冯斌终于暴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秀崩溃了，却又无处倾述。当初爸爸提醒过他，嫁人要慎重。她被寻找爱的渴望冲昏了头脑，自作主张嫁给了冯斌。秀是个爱面子的人，受到家庭暴力，她能向谁诉说，有谁能够理解她，同情她。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她想到自己守寡那些年，遇到那么多追求者，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心，这是为什么，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一个结果。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回想起自己与冯斌生活的点点滴滴，秀的肠子都悔青了。
夜深沉，秀感觉自己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她决定离开他。宾馆客房的灯、窗户像有无数双眼睛，呆呆地看着秀哭干了泪水。秀写下一纸离婚协议，第二天回去让冯斌签字，冯斌厚着脸皮不给理睬她。冷战，令人窒息。秀搬进了儿子的卧室，与冯斌分床住。他们由冷战发展到不断的为钱争吵。有些遗憾伴随终生，它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冯斌似乎有些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娶她。女儿劝过他多次，你和妈妈复婚吧。冯斌不是无动于衷，他也真的动过测隐之心。他对前妻和秀做过比较，论感情基础，当然是前妻好。但是从其他方面考虑，秀毕竟比前妻年轻漂亮，而且收入不菲，这是他特别看中的。但是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秀，总认为秀没有正式工作，从事服务性行业，处处求人，缺少社会地位，低人一等。这次吵架的时候他把这种话也说出来了。
秀终于愰然大悟，这个男人根本不爱，没有爱的婚姻就是感情的坟墓。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秀的心彻底地碎了，她绝望地看着宾馆的天花板发呆。
作者简介
秦汉，陕西榆林人。种过地，扛过枪，资深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编剧，地域文化学者，大学客座教授，著有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影视作品70多部。代表作诗集《巩乃斯放歌》、长篇报告文学《红枣书记》《揭秘中国第一爆》；散文集《琥珀色的远方》；长篇小说《河湟演义》《南倚昆仑》；影视《西域大都护》《军功马》《胡杨恋》；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传略载入《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散文家大辞典》等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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